谈丞站在原地很久。
岑文星上了出租车,回头看一眼,谈丞像是没缓过劲般还站在那里。
谈丞推开家门,手放到灯的开关上却失去了按下去的兴趣。
他不想看到空荡的,冷冰冰的房子。
没有人笑着迎上来,搂着他的腰,说:“哥哥,你回来啦?”
也没有人从厨房探出头,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也不会再有人在他做项目测算的时候,在边上不满地抱怨他满脑子都是数学。
有时候会故意耍一点小脾气,捂住他的文件,阻碍他的运算,仰着脸问他。
“哥哥,你看看我好不好?”
他当时怎么做的来着?
他把他的手推开,说:“你很烦。”
岑文星怔了一下,安静下来,转过身去的背影看着有些受伤。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背对着他,躺了一会儿,拿了枕头去了隔壁客房。第二天晚上,又自己抱着枕头回来。
在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像映着圆月的潭。
“哥哥,我想你。”
谈丞越想越觉得记忆里面的岑文星和公英锐根本无法重合。
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公英锐是温和的,笑容浅浅的,说话慢条斯理。
岑文星是柔软的,笑起来甜甜的,声音里都是欢快的音调。
不仅如此,他身上总是很有活力,那股活力里,还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像山野间的小狐狸。
“你难道想告诉我,你不想我走?你喜欢上我了?”
岑文星的话在脑海回荡。
谈丞坐在地上,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把自己困在这里,就像岑文星用那个问题困住了他。
“丞哥,怎么坐在这里?”
岑文星在他的面前蹲下。
“是不是算数学题,把脑子算坏了,现在要休息一下?这样吧,你要是肯说一句,喜欢本宝宝,我就搀你上楼。”
谈丞手指微动。
回忆里的这句话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引诱着谈丞对着自己幻想出来的岑文星说。
“喜欢你。”
岑文星弯眼一笑,消失了。
谈丞靠在墙上,喃喃。
“可是你说你不要。”
-
“所以他发现了自己是替身,然后离开了,再然后你发现他走了以后,自己其实爱上他了。”
云京言简意赅地总结。
末了,叹息,“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
“套路,都是套路。”
“什么套路?”
云京又叹一口气。
从岑文星出现在谈丞身边开始,他就感觉事情不太妙,找了几本替身文看看。
“你知道吗?你这种情况放在以前可能还有指望,把人追回来,可现在都流行男二上位,你十有八九没戏了。”
谈丞沉默。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云京凑到摄像头前,“你去找他了吗?”
“嗯。”
“他说什么?”
“他说他不要我喜欢他。”
“然后呢?”
谈丞沉默。
云京懂了,没有然后。
“你这样是不会有老婆的。”
“那我要怎么做?”
-
两天后,谈丞又去了酒吧。
他到的时候,岑文星正用琴弓点着想和他调情的男客人的喉结。
听到酒吧的服务员说谈丞来了,岑文星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谈丞的脸上,兴致缺缺地放下琴弓。
还挺意外的。
上次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
这个数字脑对他的喜欢应该没深到找来第二次的程度。
可现在这种行为……
伤脑筋。
岑文星把凑上来的人推开,走过谈丞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跟了上来。
到了酒吧的露台,岑文星注意到谈丞的手上拎着一个琴盒。
“你又来干什么?”
“跟我回去。”
“干什么?”
“你不该在这里。”
谈丞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就觉得锥心地疼。
岑文星该是干干净净的,受人追捧的小提琴家。
岑文星笑了,心想要不是你突然出现,那个想和他调情的客人就该用高价买下他一支曲子和一个媚眼。
“谈丞,我在酒吧出生,在酒吧长大,你说这种话是在瞧不起我吗?”
“我不是,我只是想帮你。”
“八岁的我可能需要,二十二岁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在这种地方游刃有余。
只有他耍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耍他的份。
谈丞呆怔。
心口的位置空空荡荡。
岑文星的冷漠和疏离让他感到陌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谈丞想:为什么岑文星不能是一道一目了然的数学题呢?
他面色苍白,低头看到手里的琴盒,像是刚想起来一样,献宝般地递上去。
“我在美国的时候,给你买了一把琴。”
岑文星看着那把琴,没有接。
谈丞固执地托着琴,“你和他不像,你们不一样。”
岑文星简直要笑出声。
这话随便去大街上拉一个人问问,会信吗?
“你想表达什么?表达你喜欢我?并且你的喜欢,和这张脸没关系?”
“是的。”
“先不说谁会信,谈丞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不是你对我说你喜欢上我了,我就会感激涕零。不是你解释清楚你没有把我当替身,我就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敢说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冲着我这张脸吗?”
谈丞不敢。
岑文星深吸一口气,眼眶红了。
“谈先生。”
语气淡漠。
从未有过的称呼让谈丞心口发紧。
“我曾经很爱你,也不后悔。”
“感谢你让我住你的大房子,感谢你让我接触到了于倪老师,还有了一封很难拒绝的推荐信……”
“可我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我不想去思考你对我的感情有多少是源自这张脸,有多少是因为我。”
“就算全部都因为我,那你对我做的那些……”
“你的冷暴力,在你朋友刁难我的时候的视而不见,你又怎么解释?”
岑文星声音颤抖,质问他。
“你做了这些,你凭什么说爱我?”
“你不要找理由说你不知道怎么去爱,再笨的人,连在意都做不到吗?”
岑文星的一字一句,把谈丞的路全部堵死。
他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他捧着琴盒,就像是捧着自己的心。
岑文星:“看得出来这是一把好琴,但是我可以自己拉琴赚钱买。”
他不要。
心口的疼痛让谈丞几乎无法呼吸。
岑文星抬眸看向他。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有在这里和我废话的时间,不如多去做两道数学题,也许你的数学模型能够更早建立好。就算你不想,也请你走开,你已经影响到了我,按照原来的安排,这个时间我应该在舞台上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