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哥,他们又赶到了汽车站,二哥情况比大哥好一些,发配到京郊的农场,也没人送他,
“二哥,”孙红眼泪汪汪地扑到了哥哥的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
“哭什么?来子都跟你说了,这些年咱们看的还少吗?只要爸妈好好的,我跟哥都不要紧。”
不就是去种地吗?那么多知识青年都下乡去了,他也一样能活下去!
“二哥,这点粮票和钱你留着,我知道,家里的都给了爸妈和大哥,毕竟他们离的太远,你去了先安顿,等到礼拜天,我就带红红来看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任何时候都有用。
孙二哥握着手绢包,欣慰地看着他们,爸妈眼光不错,妹子跟着他全家都放心了。
“回去吧,你哥才没那么脆弱,我会好好的,不过是换个地方干活,比起大哥和爸妈,已经好很多了,礼拜天你们也不要来,哥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磨砺一番,也试试潜力有多大?”
他目光坚定,拍了拍钱来的肩膀,毅然决然转身离开,背影是说不出的潇洒。
“别看了,咱们要向哥学习,绝不向逆境投降。”
当天晚上,他们四人坐在小院喝茶,王芳细声细语的安慰着孙红,周明笑着说,
“祸兮福所倚,我观伯父面相,此次有惊无险,哥哥们也不过去历练一番,你们安心过日子,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回来了。”
九一三事件后,有一些干部回京,如果他记得不错,孙首长也是那个时候回来的,虽然没有恢复职位,却开始工作了。
算算日子,还有两年多。
休完婚假,孙红回到了特勤局,果然没受什么影响,还是干着内勤工作,甚至都没人问她,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心里越发的思念父母。
“等到国庆节放假,咱们就去看看爸妈,放心吧,就算进不去,别忘了我还会翻墙呢,到时候带着你飞。”
听了这话,孙红都被逗笑了,她揉着手里的面粉,心里甜滋滋的,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也开始学习蒸馒头了,今天还专门跟同事请教。
“我来吧,看你揉的费劲,其实姿势对了,根本不累人的。”
钱来做面食很轻松,因为外婆就是个中高手。
“这个礼拜天,咱们去舅舅家吧,我想去看看外婆,也让老人家见见我这个新媳妇。”
“嗯,咱们骑摩托去,一天就能打个来回,我也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结婚可是人生大事,除了带媳妇见外婆,也顺道去看看舅舅们。
周明礼拜天也回了周村,尽管王芳不太同意,他还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毕竟不光月子里需要人,休完产假,王芳也要上班的,他可舍不得将孩子送托儿所,毕竟才五十六天大,因为产假只有五十六天。
周村已经种下了秋粮,今天正在浇水,因为这段时间都没下雨,周明沿着大田往村里走去,突然被眼前一幕止住了脚步,
只见一个小小的女孩正挑着两只大桶,颤颤巍巍往前走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周明很是疑惑,一般来说,浇水算是重活,都是全劳力在干,只有大旱之年,妇女才会帮忙,可今年只是缺水,并没有太严重。
“小明,你回来了?哈哈,老远的就看着像你,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公社有电话,大伯作为队长,不说天天去吧,隔几天总要开个会的。
“大伯,那是谁家的人,这么小就浇地了?”
“嗐,难怪你不认识,村西头刘三死了,这是他大闺女,她娘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自从她爹不在了,就硬要回村干全工,队里不想同意,可她还有三个弟妹,家里一个劳力都没有。”
农村分粮食,全凭着工分,看着那瘦小的身子,周明有些不忍心,
“按说她家这种情况,队里多少也会补贴的,何必要如此拼命。”
“是个好孩子,队里有补贴,只要她几个弟妹都上半工,就能保证饿不死,她还想供着上学,虽然学校免了学杂费,可他们一个工都不上,肯定不能再分粮了。”
周明也愣住了,这两年乱哄哄的,虽然学校恢复了教学,可城里的孩子都在混日子,乡村怕是更松,难道那几个为了偷懒,所以才要去学校?
“她娘什么病?我去看看。”
虽然不太熟,他也见过那位婶子,似乎胆子很小,也不太说话。
“行,我带你去,对了,芳儿怎么样?啥时候生呀?你大伯娘天天念叨,你们两个也没个帮衬的,这月子可怎么办?”
“我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想着能不能借个人,我可以每月开工资,只是人要厚道些。”
“很难,现在农村人口管的很严,成年人很难请到假,如果能走还用找别人?你大伯娘就是现成的人。”
周明一阵失望,原来流动人口已经管的这么严了,怪不得城里也三天两头的查黑户。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村西头,大伯指着旁边的一个破院子,
“就是这里了,老三家的,在屋不?”
毕竟进的是寡妇家,虽然他们有两个人,也不能贸然进去。
“队长,屋门没关,咳咳,咳咳咳。”
突然传出一阵咳嗽声,周明听了听,心里暗道不好,肺部的炎症很厉害啊。
院里只有两间屋子,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就连顶都是茅草,在北方很少见。
“刘三叔这屋子有年头了,村里独一份吧?”
他斜眼瞅了眼大伯,作为队长,村民怎么穷成这样?
“这还是他爹娘盖的,两个老的身子就不好,隔三岔五就烧药罐子,娶了个媳妇比他们还不如,生下了四个孩子,就彻底上不了工了,唯一壮实的刘老三,去年又出了事,去县里卖筐,被车撞死了。”
这绳子总在细处断啊,周明心里一阵唏嘘。
两人进了屋,好一会视线才适应,虽然家徒四壁,可摆放倒也整齐,土炕上躺着个女人,不住地咳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