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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程颂安跟崔元卿进到耳房之后,开门进去找的,是段珠玉。照前世来讲,最有可能的也是段珠玉。

但程颂安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直觉告诉她,不可能是她,她不会蠢到在自己姨母府上做这种事,这无异于断送整个段家。

前世她有很多机会能见到崔元卿,但是从未用过利用自己的身体去获取嫁入崔府的手段,她用的只是宫中和襄王府的权势,去逼迫。

从目前来看,段珠玉甚至都没看上崔元卿,就更不屑用这种方式去得到他了。

想到段珠玉,程颂安忽而想到她说的关于赵麟的事,于是又问道:“李文宾回来了吗?”

海棠回道:“回来了,在等姑娘的吩咐。”

程颂安点头道:“他差事办的很好,月银涨到原来在程府时候的二两。”

只派他去一次扬州,她就意识到前世李文宾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命不好,他对程仲文心思的把控,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准确,他也能将金家对跟程家结亲的期待,从五分提高到了九分。若能将他原本的命运改变,他的前途未可知。

小姐这么安排,海棠就应下道:“我让蔷薇去办。”

程颂安心中一动,问道:“你瞧着蔷薇跟李文宾怎么样?”

海棠有些不解:“蔷薇原先在太太房里,李文宾又是太太陪房的儿子,他们两个自然关系比别人好些。”

程颂安摇头:“不是说这个,是说他们两个有没有那些意思?”

海棠这才反应过来,一口回绝:“嗐,姑娘快歇了这个心思,他们俩若有意思,王妈妈早求了太太了。况蔷薇自己就是闷闷的性子,再找个比她还少言寡语的李文宾,两个人整日大眼瞪小眼,未必能过一起去。”

程颂安有些遗憾地闭上了嘴,原以为能给蔷薇找个好归宿,原来她竟没这个心思。也罢,慢慢给她找,总能找到可靠的。

她略一沉默,而后便又吩咐:“让李文宾再去帮我查查赵阁老的儿子,是谁伤了他。”

海棠被她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没头没脑:“姑娘查这种事做什么?我听说赵阁老那小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颂安道:“卖段珠玉一个人情罢了。”

海棠正答应着,赐贤堂打发人过来,说是段家送了礼来,老夫人和夫人请少奶奶去春晖园。

海棠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程颂安不做耽误,迅速梳妆打扮之后,来到春晖园,进了正堂,只有张氏和余老太太在坐着,并无段家的人。

她上前去请了安,余老太太只微微颔首,指着左侧的第一个椅子让她坐了,并不像之前让她直接坐在身边。

右侧椅子上坐着的张氏则就直接掩饰不住自己的不悦情绪,黑着一张脸,胸前起伏不定,显然是情绪波动极大。

若在前世,夫人和老夫人生了这么大的气,程颂安早就诚惶诚恐,跪下请罪了。但如今,她也看开了,她们生气由她们去,又不是伤自己身子,因此也不开口,只默默坐着。

果然,张氏沉不住,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段家的人走得这么近了?”

程颂安欠了欠身子,面带着微笑道:“上次去给母亲买首饰的时候,偶然认识的,算不上亲近。”

张氏一听她提那件点翠的事,有些尴尬,毕竟拿人手短,但兀自生着气,语气仍旧不好:“日后能断便断了,这些东西,我再四拒绝,但人家说在圣人面前答应过的,是给崔少夫人的谢礼。”

说到此处,更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程颂安微觉奇怪,张氏性格直接,有气就生,但到底是大家闺秀,断不会为人家给儿媳妇送了礼,她便拈酸吃醋,定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在。

一直没开口的余老太太指着旁边堆着的一些礼品盒子道:“是谢你昨个儿对他家小姐的救命之恩。”

老太太说话不似往日那般心啊肝啊的叫,十分淡漠,神态也不如从前慈爱。

程颂安才忙起身道:“昨夜回来原该先来告知祖母和母亲原委的,然媳妇昨夜突发了疹子,相公便直接带我回了筠香馆。”

张氏冷哼一声:“儿媳妇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向来持重端庄,在闺中没听过段家小姐骄纵之名吗?何故跟她搅在一起?”

程颂安这才有点明白,原来是张氏不喜欢段珠玉,嫌她骄纵。

怪不得前世崔元卿被刘妃和襄王妃暗中施压要他娶段珠玉的时候,一向从不违拗儿子意愿的张氏也表明了态度,说段珠玉进门之日,便是她离家修行之时。

程颂安还以为张氏是为了保她的正妻之位,才这么做,原来竟是她自己并不喜欢段珠玉。

只是没想到张氏厌恶段珠玉至此。

程颂安道:“媳妇只是觉得昨夜是相公的好日子,若在那个当口让段家小姐出了事,襄王府必定乱作一团,相公脸上也无光。因此没想那么多,儿媳既救了她一命,段家若是置之不理,反倒欠着咱们一个人情,如今送来这许多礼品,便也没有那么多瓜葛了。”

张氏说不过她,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

程颂安见说不转她,也不再吭声,这个婆婆日后还是不是自己的婆婆尚且不一定,但段家永远是襄王府的亲信,谁对自己重要,她分得清。

一时间,婆媳俩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余老太太拿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平静地朝程颂安说道:“颂安,给你婆婆跪下。”

她说的语气过于自然,就如给婆婆敬杯茶一样,不单是程颂安,连张氏都愣了一下。

程颂安虽吃惊,却也不能违逆,深吸一口气,走到张氏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张氏瞪大了眼睛,结巴着向余老太太道:“母亲,这,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余老太太依旧很平静地道:“她做错了事,我自要罚她,你若看不惯,回去便是。”

张氏一见程颂安跪下,便有些后悔刚才脸子甩的重了,对她道:“知道错就行了,起来吧。”

程颂安正欲起身。

余老太太拐杖重重在地上顿了一下,厉声道:“我让起来了吗?还有没有规矩?去祠堂跪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