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丈夫的出轨对象”的身份,郑宛青早已打定主意要远离徐北,此时她若是认下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关系,可能会有助于降低主妇对她的厌恶值。
……也不好说,说不定会认为她和谁都有一腿,更厌恶她了。
而且习焰,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怎么会配合她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郑宛青脑子飞速转动,她思索一番,最后回答:“不是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她说完,咽了口口水,盯着主妇,生怕自己的回答会惹到她的哪一个愤怒点。
谁知道主妇仍然笑意盈盈的,“郑小姐,你怎么突然那么紧张啊?”
“有吗?”郑宛青掩饰般笑笑。
她忍不住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主妇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已经换好了拖鞋,慢慢直起腰,朝她走过来。
郑宛青呼吸都要停滞了,她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手心里有一颗圆润的珠子。
这是她在前面的关卡里阴差阳错之下得到的系统奖励,只要捏碎这颗珠子,这一关就能重开。
规则怪谈游戏中并没有什么道具,它需要依靠玩家根据自身获得的规则和背景,在游戏中找到通关的线索,它更像是个解密游戏。
这颗珠子是官方唯一设定的辅助工具,关键时候能救玩家一命,官网上限量出售,黄牛更是将价格炒到离谱,没想到她如此幸运,能得到这个保命符。
郑宛青手心里全是汗,她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主妇,不到最后关头,她并不想用掉这颗珍贵的珠子。
主妇停在她身边,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郑宛青悄悄松了口气,她快步走向沙发,坐到张家辉身旁,几个人假装聊天,实则偷偷观察着主妇。
她没有再理会屋子里其他人,自顾自地忙活,先是把花瓶里有些枯萎的花瓣清理掉,再到阳台收衣服。
阳台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寒风猛地灌进屋子,电视上在播放晚间新闻,正好提到今夜台风暴雨,主持人反复提醒市民要注意防护。
最后一件衣服刚刚取下,外面就突然响起了暴雨的声音。
几位玩家都明白,他们今晚必须在这屋子里留宿了。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左航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张保险赔付单,悄悄打量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徐北,他已经不像刚才从厨房里出来时那样慌乱,对他们几个也不再热络,那个白头发的衰仔,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他们有什么计划?
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左航不免有些焦躁。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是习焰,他几步就跨出客厅走到阳台,他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混在一起,听着有些不太真切。
老旧的窗户被大力合上,推拉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外面的雨声被隔断些许,习焰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雨太大了,你的鞋子都湿了。”
主妇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没关系,倒是你,衣服都湿透了,要不,你先换我老公的?”
小窗台的格纹玻璃外面隐约露出两个人的身影,习焰向主妇靠近了一点儿,他手在没湿的那半边衣服上胡乱地摸了两下擦干,在主妇抱着的那堆衣服里挑拣了一下,屋里的人听不见他的嘀咕,主妇却听得很清楚,他说:“好难看。”
他收回手,不知道怎么好似很不高兴,“我不穿,我才不会穿这种衣服。”
主妇觉得有些好笑,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可能才毕业不久,很孩子气。
她好脾气地问:“那怎么办呢?”
“有浴袍吧?”习焰说,“我穿那个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习焰直奔浴室,主妇抱着衣服,站在客厅中央,跟众人说外头风雨太大,请大家在这里暂住一晚。
四位玩家早已猜到,纷纷点头。
左航起身,伸手欲接过主妇手上的衣服,“嫂子,你鞋都湿了,快去换一双吧!”
“我帮你把衣服放回屋子里去!”
“不用,”主妇并不松手,她还是那句话,“您是客人,不用做这些。”
她抱着衣服进了主卧,将衣服放在床上,一件一件折好放进衣柜。
那件被习焰嫌弃的灰绿色套头衫放在最下面,她拿起来轻轻一抖,还没来得及放下铺平,一张纸就先掉落在床上。
主妇将它捡起来,轻轻打开。
温馨的小卧室里灯光明亮,主妇将手放在灯下,缓缓张开了五指。
她终于意识到了,她没有影子。
她已经死了。
混乱的记忆似乎终于串联起来,她出了车祸,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反应迟钝,记忆受损,无法再出门工作,她只能天天守在家里等着丈夫回家,可是他回来得越来越晚。
他出轨了,他总是半夜把那份保险单拿出来看,阴恻恻地站在床头盯着她。
他杀了她。
主妇缓缓转头,望向床头的婚纱照,新娘穿着婚纱笑得很甜,新郎那一半却被人裁掉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别人的香水味后,和他吵架裁掉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到柜子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结婚证、相册、房产证……
她一样样打开,每一张照片都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就连结婚证上的名字都刚好被染上了污迹。
怎么会这样刚好呢?
有些记忆突然涌现出来,结婚证上的污迹是她不小心染上的钢笔墨水、照片模糊是因为她打翻了水杯……
她头又开始痛,眼前一片恍惚,她仰起头,刺眼的灯光里世界突然变成一片一片的马赛克,她听见了飞快的键盘声,马赛克之下覆盖的是一行行代码……
“bug清除。”
“继续运行。”
眼前最后一片马赛克消失前,她听出来,那声音很熟悉。
是谁呢?
是……
面前的世界像一块巨大的屏幕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又开始重启。
主妇的眼神微微一滞,她缓缓勾起唇角,又露出那个待机一般的柔和的微笑。
片刻后,她已经接受了她那些新生的记忆,完成了逻辑自洽,像更新完的软件一般开始动作。
她把那张保险赔付单放进抽屉最下面,折好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柜,又拿出浴袍,打开门,走到浴室外,轻轻敲门,“习焰,我给你拿衣服来了。”
里面的水声没有停,习焰在里面说:“麻烦你拿进来。”
主妇扭开门把手,里头热气腾腾,烟雾从沐浴隔间的玻璃上方飘出来,男人赤裸的身影在满是雾气的玻璃后若影若现,她目不斜视,拉开洗手池下方的小门,将浴袍放了进去。
“放在洗手池下面了。”她说。
她正准备离开,“哗啦”一声,沐浴间的隔断玻璃被拉开,一只湿漉漉的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