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天才分为两种,一种叫周旭,一种是其他。
截止到目前,杨培风其实还没这么深的觉悟。这是他在今后的很多年里,逐步体会到的。
先说回来,他发现自己预估有误——大会进程极快。
从陷入老神仙的小天地开始算起,不到两炷香时间,初轮比试竟已结束。伤者众,死者几乎没有。能来这里的都是人精,即便再怎么不遗余力,多少也会给自个儿留口认输的气,然后两眼一闭,就等鄢北风、叶辛二人,亲自下场解围。
也是在那时候,杨培风才慢慢品出些余韵:“难怪鄢北风之前说,事后可以寻仇。”
陆禾柳眉微蹙,困惑道:“擂台切磋,谁技高一筹,谁技不如人,打几拳就全有数了。通常讲究点到为止,事后不得寻仇。这瓦山偏偏反过来?”
杨培风笑吟吟道:“他们和我一样嘛,很赶时间。但先说好了三天,这是定数。所以,其中很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陆禾好像听到不得了的,吃了一惊,问:“这等天大的事,竟也有内幕不成?”
杨培风哂然一笑:“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酒,有故事。”
接着,他话锋一转,“二哥可以偷偷说几句,叫你这笨丫头多想想,但不保真。听不听?”
陆禾立即凑上前,“听!”
杨培风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分析道:“这是一池鱼龙混杂的淤塘,为尽快找出真龙想好对策,他们不惜抛砖引玉,许以厚利,甚至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你不想被打死?很简单,认输就行。只要肯认输,尽快离开,我鄢北风保你。”
“怎么保?更简单。事后可以寻仇。这个仇不用你寻,我鄢北风就替你寻了!”
一轮大战结束,部分人果真得到坛坛罐罐之类的“赏赐”。
而三清山要保的人,认输出局了,你还打,这不就是给脸不要么?
鄢北风下过几次重手后,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他娘的,这是真“黑”啊!
陆禾想了想道:“破局之法貌似也有,不入局就行了?等最后一天,最后一二场再下去打。”
杨培风遂啼笑皆非道:“信不信,届时你连一句‘我认输’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都说不出口?除非你真有夺魁的实力。”
其实真的很容易理解,敕阴真君要这个十一境魁首,不是他要,而是西洲。给出契合陈复大道的名称就行。
前面给你们两天时间玩,给你们几分薄面,但你们总不能碍事吧?
你们要赶快腾路,要让真正的种子选手浮出水面,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陈词、陈俊、冯圣,甚至加上江不庭,西洲明面上的四个十一境,都堪大用!至少早先的安排是这样。最后还有个随时能破境的周旭兜底。
杨培风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开始隐隐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只一门心思杀陈词,而又未痛下决心杀陈复。
“二哥?”陆禾见他神游方外,轻轻叹息:“你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
杨培风随口打着哈哈道:“一想到咱还得在这儿枯坐三天,浑身痒痒。”
尤其是当他猜到,所谓的十一境魁首之争,或许早就内定的情况下,更觉无趣。
变故一定会有。
但他不希望所谓的变故,仅仅来自于他。
因为那样的话,是否意味着天下九洲的英雄气太短,短到不及一个敕阴真君,更不及他这区区无名之辈……
大会进展顺利,只两个月升日落,先到的几百人以及后到的一些人,多少都已露过手段。
杨培风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不容置喙道:“二哥这边有事要处理,小妹你先回师门那边。”
只此一句,陆禾睡意全无,惊道:“你该不会要……下场吧?”
十境天心参与十一境魁首之争,与送死何异?
即便他能打,但这符合规则么?
杨培风正色道:“此为我预谋已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待陆禾接话,他当即板着脸冷道:“我没功夫与你解释。”
“好,二哥万事小心。”陆禾柔声叮嘱后,叹息着离开。
他们几兄妹最怕大姐陆问沅,但只要二哥拿定主意的事,任何人说话就都不管用了。包括老陆、杨老太爷。
最先察觉这边异常的,是数百丈外某座山峰上的紫阳真人,张泽禹。
见徒儿被赶回来,他心中大感不妙,再定睛一瞧,便见一柄极具诡异气息的红鞘长剑,静静卧在年轻人双膝上。
周旭亦不由得眼皮儿轻颤:“就凭此胆色,杨陆之流果真名不虚传。”
“师叔祖,仅凭这把剑,杨公子能以天心实力夺魁瓦山么?”
“尽管此剑不俗,但机会渺茫啊。”
周潼以及回龙观众弟子,均对此持悲观态度。
周旭神色复杂道:“话说,十境天心有入场的资格么?”
张泽禹点头,肯定道:“有的。最高十一境,下不设限。想想也很正常,十一境魁首不敌天心,岂非笑话?”
周旭再问:“那这柄剑……”
倘若有十二境甚至更强的剑灵存在,怎么解?
这瓦山大会的“百无禁忌”,是否太过儿戏。
张泽禹并不改口,道:“剑可,剑灵亦可。只要在秩序之内,万物生灵,均可。但这太华邪物……已有不弱于贫道的境界。不可了。”
七月二十一,凌晨。
依照赛程,大会理应早早结束,但架不住始终有人中途加入。于是本该截止至正午的最后一场比试前,仍剩有十余位参赛者,且源源不断有人“恰好”到了。
杨培风暂时按兵不动,先等等看有无别的说法。
规则虽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而他也没猜错,在“最后一场”开始前,青衣刀客鄢北风、太华殿叶辛同时出现,并宣布规则调整。
“君山已对外关闭,凡在场且未出手十一境及以下者,最后独据擂台,则为十一境魁首。”
语罢,最后一批人再也按捺不住,飞身掠入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