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风正发狠，突然不知为何，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雪崩？
“抓紧！”
他一把拽住陆禾的胳膊，大惊失色。
这时整座君山好似都在动摇，一道道身影遁往虚空，各种颜色的剑光交叠，叫人眼花缭乱。
他在老槐树喝酒时，有听阅历广的老人谈到雪崩，说那是何等的毁天灭地，无法反抗。又形容那是会吃人的“雪妖”，呼吸间漫过几百丈方圆，轻松吞没一个村庄、一座城池。
杨培风并未经历过，因为扶风城下过最大的一场雪，还是在他幼有所依之时。积雪尚不及他脚踝。
但他此刻真的看见了“雪妖”。不仅仅是他，包括所有飞往虚空的人都低头模糊望见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妖”。
仅一个照面，数千人被其囫囵吞下。众皆提刀拿剑，欲与之厮杀一场时，竟再未捕捉到其踪迹。
鄢北风忽然现身于虚空，朗声喊道：“此清风真人道法，诸位勿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天地间陷入寂静。
杨培风松了口气，轻轻放下陆禾。
说不清这里是否君山，皑皑白雪中的九座峰与巨大擂台仍在，包括极远处的清潭，以及排列无序的紫色风铃木。
仅有的不同，是天色昏暗了些。
“清风真人吃掉了我们？”杨培风瞳孔微微一缩，事已超出他认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乏见多识广者白了他一眼，叹道：“是老神仙的小天地！”
九品与天心，乃是“气有穷”与“气无穷”上的天壤之别。此“无穷”非指与人厮杀时气海丹田用之不竭，而是在不极速消耗时，可完全断绝五谷摄入，不必吸风饮露而初步迈入长生久视的门槛；十一境之宗旨，仍为炼气。炼气为阴阳五行及一切大道本根，择道而行；十二境之宗旨，在于游历天下，明悟大道自然。后视自身道行高低，信手调动一城、一地，乃至一国之天地伟力，化为己用。
天心境与十二境；十一境与十三境。此两组各互为“小依托”，其一强则另一亦强。反之亦然。
第十三境，也是验收前三境成果的关键所在。成，则于自身开拓小天地，不必借用天地之力，而自身为一方天地。败，则前功尽弃，身死道消。
凡天下炼气士，不惑之年成就十二境之身，是值得称赞的天才。可在此后，他就有大把的岁月可以蹉跎了，千年？万年？都无关紧要。
万年内，倘若此人侥幸证道十三境，那么等待他的则是诸如“敕阴真君”、“清风真人”之类的“真”字，是天下所有炼气士的尊敬，而非称其一句天才。
万年过后，若他寿数将尽而证道无望，亦不会有人讥讽。因为，这就是理所应当的，这已是炼气士最美好的归宿之一……
与天齐寿，何其难哉！
紫阳真人张泽禹的“真”字，其实还不完全真。此非他自称，而是天下炼气士对他的期望、认可。
鄢北风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肯定了这人的说法，道：“阁下慧眼如炬，这的确是老前辈的小天地。”
时间紧迫，无暇他顾。鄢北风与叶辛二人直接宣布道：“大会正式开始，天地为证！”
“有劳诸位各持号牌入场，届时你们会根据对应的天干地支遇到敌手，再进入另成的一方小天地中，尽管厮杀。莫说你们，尽管十个我鄢北风，也很难影响清风真人的手段。”
语罢，即见参赛者陆续掠入场中，刚站稳，又立即消失于众人视野。
片刻后终于无人入场，叶辛方才使人拿来十数面脸盆大的铜镜，分发下去，解释道：“凭此，诸位即可亲眼见证大会进程，以防将来流言蜚语折辱老前辈声誉，使我太华殿、三清山、瓦山，及天宫等众，无颜于世。”
作为桐州五国之首，大虞使节，其中一面铜镜被端正摆在杨培风身前。他挥袖轻拂，铜镜内的层层白雾翩然散去，显现出大战的画面。
“镜花水月么？竟有此等神通造物。”杨培风活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瞧得目瞪口呆。
场中已经开打，而且战况异常惨烈。
就在杨培风挥袖后，铜镜内正有一人低头喋血，接着身首异处。吓得陆禾小脸发白。
他们所处战场有山川、河流，城镇等存在。每两人分属一地，相互不知间隔多远，总之绝无第三人干预的可能。
“我认输！”
一名青年被剑划破右颈，血液迸溅，好在没等鄢北风现身，对方已主动停手，甚至还贴心地扔来疗伤药。
“仁兄，承让了。”
两人罢手后同时回到擂台，其中伤者仍旧垂危。绝非幻境。
直到这个时候，鄢北风终于笑了笑，补充一条规则道：“三日内，只要大会尚未结束不管是谁都能中途参加。此十一境魁首之争，百无禁忌。”
不等众人叫苦，他接着道：“鄢某奉劝各位，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幻想最后一个出场就能出奇制。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干脆利落地让竞争者躺在地上，让他们心悦诚服地说一句，甘拜下风。”
叶辛跟着道：“空闲的时辰做调息用，每胜一场或表现亮眼者，均可得到清风真人及太华殿赠宝。包括但不限于，他老人家之衣钵传承，于瓦山开宗立派之机会……”
全场哗然。
清风真人要收关门弟子？莫非其大限将至么？
这边，杨培风小心翼翼看了一阵，方知自己坐井观天：“他们都好厉害。”
刚开始他还一个个认真地数，后来双手都不够用，太多不弱于江不庭的气息。
陆禾感慨道：“九洲何其之大，却只来了小几百人，他们本就是人中龙凤，一地方之翘楚，盖过无数人了。但也不好说他们就一定最强。”
杨培风喃喃道：“世之万物，有人视若珍宝，那就必有更多的人弃若敝屣。”
十一境魁首，别人未必稀罕。
譬如那位回龙观主……周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