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
余栾闻声回过头来,笑道:“有你和女儿的地方才是家。”
邓书婵舒展了下胳膊,深呼吸着夜风中夹杂的花香。
“现在女儿有自己的家了,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余栾沉了沉,叹息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她而已。”
“有什么可担心的?如今你我早就没有了为依依遮风挡雨的羽翼,只有暮寒珏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邓书婵说:“寒珏这孩子挺好的,我喜欢。”
二十九年前,林柚连夜带着他跑来淮城找邓书婵治病。
那时候暮寒珏才那么小一点,就连邓书婵都害怕这样的孩子会夭折于襁褓之中。
如今,他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邓书婵看着天上的星星说:“要是阿柚看见了她的儿子这样优秀,一定会很开心。”
“嗯。”余栾揽了邓书婵的肩膀,“他们在天上肯定看得见。”
良久,余栾失笑:“这个远剡啊,也真是没白疼他这儿子。”
暮家出事前的一年,暮远剡专程来淮城找过余栾,亲手将手记交给了他来保管。
那时候,暮远剡说:“等到以后,把它交给我儿子,他会帮我昭雪的。”
余栾只是嗤笑了一声:“你儿子到那时候还记不记得你这个爹都是两说。”
暮远剡只是勾了勾唇角:“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想到年轻时的岁月,余栾长叹了口气。
邓书婵的手指轻敲着栏杆,极淡的声音散开在风里:“寒珏这辈子活的累,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余栾说:“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作为一个儿子应尽的孝道。”
邓书婵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孝道太过沉重了,没谁生来就该背负这种责任。”
她再度扬起头:“至少阿柚肯定不愿看他这样。”
“或许你是对的吧。”余栾默了默,忽然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远剡。”
“我常将‘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挂在嘴边,自己的好兄弟无端惨死,我反倒没有勇气站出来还他个公道。”
余栾摇摇头笑了:“寒珏比我强,至少他还没放弃。”
邓书婵说:“将女儿交到这样的男人手中,我放心。”
余栾点了点头:“我也放心,但我必须得多考验他几轮。可别是因为六年前那一次对依依见色起意,那可就不好了。”
邓书婵一个白眼凉了过去。
还真从没见过谁见色起意会心心念念六年之久,期间还从未传出过半点绯闻。
余栾注意到邓书婵似乎格外嫌弃自己,无奈道:“爱情能当饭吃?他总要拿出些实际行动来,我才能安心啊。”
邓书婵回头,抬手摸了摸余栾的脸。
“你看你现在老的满脸皱纹,我不是一样数十年如一日的爱你?”
“这不一样。”余栾握着邓书婵的双手,“我和你的爱情经得起推敲,毕竟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
邓书婵岁数大了,听不得甜言蜜语,赶紧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给拍干净了。
她推开余栾搂着她的手,轻声说:“或许依依也背负了太多东西。”
“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表哥,甚至是她的枕边人都对曾经发生过的事了如指掌。”
“只有她一个人被抹去了记忆,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邓书婵叹气:“今天和寒珏聊过后我才意识到,这对依依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平呢?”
……
京城,云中庭。
暮寒珏按方子吃了药。
邓书婵说,这是因为他年幼时身体就一直没调理好,体内瘀血积堵导致他中毒的症状比寻常人都要更严重些。
为了不让余依老了和别的老头一起跳广场舞,他也是拼了。
卧室已经关了灯,余依先睡下了。
暮寒珏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忽然一只有些冰凉的脚怼上了他的胸口。
他皱了皱眉,将余依的两只脚都拎了过来包在手里捂捂。
“怎么这么凉?要不给你买几双睡眠袜穿?”
余依慢慢坐起来,撑起头看他:“不必,你少气气我就好了。”
说完,余依“唰”一声抢过了所有被子团在自己身上,连着两只脚丫也缩了回去。
暮寒珏看了看空空的手心,挑眉问她:“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余依道:“自己想。”
余依笑得特别温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要有好事发生。
暮寒珏眼观鼻鼻观心了一番,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不遵依嘱”那回事。
“宝贝你听我说,都是误会……”暮寒珏还没说完就让余依给捂了嘴。
余依笑靥如花:“你解释我就得听?去,抱着被子滚到你的书房去,今晚你不准上床睡。”
暮寒珏:“……不能商量商量么?”
余依翻身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背:“没得商量。”
“……好吧。”
暮寒珏怀里抱着被子,走到门口又回过了头:“你真不留留我?”
余依冷笑一声:“留你干什么?过年杀年猪吗?”
“……”
这个晚上,暮寒珏孤苦伶仃地抱着被子出了卧室,又在夜半三更余依睡着后抱着被子遛回了卧室。
某人上了床第一件事就先把余依团进怀里亲了好几下。
早上。
余依坐在梳妆镜前,一脸疑惑地看着脖子上的新鲜红印。
伸手摸了摸,还有点疼。
“嘶……”余依取了些芦荟胶涂在痕迹上,口中喃喃,“都快九月了,怎么还有这么毒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