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王完颜亮,改燕京为中都大兴府,征发一百二十万军民,大兴土木修建中都城。
在辽南京的基础上,经过两三年的修建,中都城雄壮轩昂,极尽富丽,遂为金朝京师。
如今的中都,城中有五十万人口,大有上国之都、京华烟云的繁荣气象。
李桓等人还没有进城,就看到城外的热闹了。
进出城门的人很多,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丰宜门是中都南边正门,众人不能从丰宜门进入,而是从东边的景风门进入。
耶律寅娘的家,就在阳春门附近的开阳东坊。
沿着店铺林立的景风大街往北,进入热闹的阳春街,就看到一个高大的坊门:开阳东方坊。
不愧是金朝京都,此地还只是东南城一角,不是主城区,却满眼都是鳞次栉比的商楼酒肆,川流不息的人群,已经一片繁华了。
古代大都市的噪杂喧闹滚滚而来,让李桓和云裳感受到万丈红尘的无边烟火气。
李桓却是知道,仅仅九年后,蒙古大军的铁蹄就会踏破这座雄城,盛世繁华凋零在草原骑士的马蹄下。
城中大火烧了一个多月,有六万女子跳城自杀。蒙古军在城外堆砌尸山,臭气熏天,瘟疫横行。
蒙古军进城后,用金银做成马槽,喂马。
因为城破时是夏天,尸体腐烂很快,死人的脂肪到处流淌,渗入到泥土中,形成了人油地面。
惨不堪言。
李桓看着眼前的繁华城池,不禁有点神思恍惚:眼前的繁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尸山血海,是冲天大火!
他的两手情不自禁的握紧,脸色阴郁下来。
“你怎么了?”云裳心思细密,她看到李桓的脸有点生人莫近,不禁靠上来问了一句。
李桓摇摇头,“没事,以后再说。”
随即,他的神色就恢复正常。
一行百余人进入坊门,又是一条闹中取静的坊内胡同。走了一箭之地,就是一个石狮子把门的朱漆大门。
光是门前的上马石、拴马桩,就有一长溜。
大门上面的匾额上,赫然就是“耶律府”三个字。
门口的阍者见到耶律寅娘,顿时蹀躞着步子上前,行了契丹大礼,五体投地道:
“奴婢见过大娘子,萧郎君!恭迎娘子回府!”
随即大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入。
一大群奴婢,眼见主人回府,哗啦啦的涌过来,请安的请安,牵马的牵马,清尘的清尘。
耶律寅娘将马鞭扔给一个奴婢,问道:“郎君呢?”
那奴婢恭谨的回道:“郎君去西山打猎了,还说要在西山别院读半月书。”
“大娘子,可要去请郎君回来?”
耶律寅娘摇头道:“罢了。就让郎君在西山读书打猎吧,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转头对李桓笑道:“李郎君,却是不巧的很,俺阿弟不在,去西山别院了。”
李桓听到大名鼎鼎的耶律楚材不在家,不禁有点失望。
“无妨。过几日我也想去西山,就在那里拜见晋卿兄。”
耶律寅娘点点头,“也好。那就先歇息几日,你也逛逛都会,看看京师,五日后我们一起去西山找俺阿弟。”
接着,耶律寅娘就拨出一个单独的客院,让李桓等人入住。
耶律府很大,那个客院占地都有一亩多。李桓等人完全住的下。
两人携带的黄金珠宝等物,也都搬了进来。
这次入京,李桓和云裳带了价值四五万贯的黄金和珠宝,就是为了送礼打点。
中都权贵太多,小鬼更多,要想谋取一个满意的官职,当然要舍得花钱。
到了晚上,自然还有耶律寅娘的接风宴,不提。
酒宴之后,云裳回到客院,叫过来几个学员,吩咐道:
“……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从明天开始,你们在城中散布消息……主要去太学、国子学、书院这些文人士子多的地方……”
“……印主是鹤鸣先生都极力夸赞的,也是元妃本家,中都若是有人知道,势必不服……”
几人一起领命,说道:“堂主放心,最多十日,必让印主之名传颂士林。”
云裳又道:“你们还要打听到他们的集会,促使他们主动邀请印主……”
几人心领神会,自不必说。
……
夜里,李桓和云裳挑选了一批最好的珠宝,又准备了一千两黄金。
价值两万多贯。
这是明天送给李氏外戚的重礼。
虽然已经骗取了李锦书的信任,可要骗取连宗,还是需要李仁惠同意。
只有李氏当家人李仁惠同意,宫里的元妃才会同意。
李仁惠是什么人?贪财好利。
当然少不得一份重礼。
李桓将礼物打包好,说道:“按照历史,金宋开战之后,并没有断绝使节。好像在五月底,金国就派使团去南宋了,目的是质问。”
“随着金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南宋朝廷也不敢怠慢金使。”
云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成为使团官员,随使团一起入宋?”
李桓点头道:“我是为了治疗辛弃疾和陆游的病,让他们多活几年,也看看他们。你可能觉得我傻,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先骗取李氏外戚连宗,再借助李氏的权势,加入使团。”
“好吧。”云裳很是无语,“李警官,你真是情怀满满,姐不如也。”
“不过,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给他们治病?还不是要靠姐?”
“行吧,我答应你。反正这两个人,我也很愿意救。”
“问题是,我是女的,能跟随使团一起走么?”
“可以。”李桓说道,“你可以作为使团中的女使,算是使团的服务人员。”
“算起来,我们时间不多了。明天大早,就去拜会李仁惠!”
……
翌日大早,李桓带着重礼,在折重简和一个学员的陪同下,离开耶律府。
三人上了马车,出了开阳东坊,沿着景风街往北,经过承恩寺,到了仙露坊。
仙露坊是中都最显贵的坊之一。
李氏外戚的国舅府,就在仙露坊。
这里是城北,街市更加繁华,人流更是密集。
仙露坊的坊正,居然亲自坐镇坊门,带着坊丁盘查进入坊中的车马人员。
李桓下了车,取出李锦书送的玉牌,那坊正二话不说,立刻放马车入内。
很快,就看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巨大宅邸。
就连台阶,都是上等的汉白玉。
大门口的上马石和拴马桩,也用的是精雕细刻的美石。
比起耶律家,气派的多。
整个仙露坊冠盖云集,却没有比这个宅院更大的宅邸了。
抬头一看,却是三个十分嚣张的字迹:“国舅府”。
李仁惠的确是国舅,按说没问题。可是将国舅这两个字,直接写在门头上作为门旗,却是有些过分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国舅。
国舅府的门口,一长溜的停满了车马,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衣冠楚楚,非富即贵,真就是门庭若市。
光是门口戒备的披甲私兵,就有数十人之多,十分煊赫招摇。
李桓下了马车,取出玉牌,上前对一个兵长模样的人说道:
“在下陇西李桓,前来拜见本家族叔。”
“本家族叔?”对方一怔,看到玉牌又神色恭敬,“敢问小郎君,阁下族叔是?”
李桓肃然道:“在下族叔,正是国舅李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