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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歌接到传信便带好了帷帽,一袭黑衣,做江湖人打扮出了醉花楼。

这几年为了掩人耳目,顾清歌让许多夜鸢都时不时的做江湖人打扮,在京城各处饮酒作乐,就是为了日后便宜行事。

京兆尹府起初还盯梢盘查了许久,但久而久之,发现所谓江湖人士也不过就是在酒馆青楼买醉眠柳,便也就不再过问。

毕竟醉花楼名声在外,京城又是天子脚下,有人慕名而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江湖人固然不好掌控,但一没欠账,二没斗殴,便就是官府也不好过多干涉。

以至于现在京城各处出现几个江湖人,莫说是巡逻的士兵,便就是普通百姓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西市大街近些年新移植的桃花树今年开了花,娇艳欲滴开的正艳。

风头正劲的未语斋坐落在西市大街的黄金地角,三楼的雅间诉情更是整个西市大街观景最为秀丽之处。

但此雅间从不对外开放,只为一人专属,京中权贵无一敢争,无一染指。

而此时,掌柜的亲自带着伙计端着仍冒着热气的君山银针,站在诉情屋内,恭敬奉茶。

“大人,这是这个月新到的君山银针,小的恭请大人品鉴。”

苏忱长身直立,背脊挺直,凭栏望着窗外桃花盛开的美景,似是沉醉其中未发一言。

珠帘将其和屋内间隔开,透出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来。

李虎接过伙计手中的托盘,微一偏头冲着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的立刻带着伙计恭敬退下。

心中也知,小苏相今日的心情显然不太好。

见掌柜的离去并关好了房门,李虎方才端着托盘掀起珠帘,走到苏忱侧后方一步的位置,轻声道。

“公子可是在为了近日太后中毒一事烦心?”

苏忱一袭锦缎玄衣,金冠束发,如玉面庞比之从前硬挺凌厉了许多。

两年的光景,骨骼更加硬朗了不少,眉眼如画,俊美无俦。

褪去了几分柔弱,却多了几分英气。

面无表情时,眸如寒冰,唇似薄刃,平白让人生出三分胆寒。

启唇开口,声音不复少年时的清朗,低沉动听带着些许的冷意,勾人心弦。

“陛下亲政已有数日,太后仍行监国之权,陛下不满在情理之中。偏生那些老臣迂腐,冬官儿又是个没眼界的,竟然合计出这样的馊主意,当真可恨!”

苏忱一拳锤在栏杆上,眉心拧起,堪可窥见几分怒容。

李虎的视线落在苏忱的手上,见并未伤到收回视线,将托盘上的君山银针呈到苏忱的面前,低声道。

“公子且消消气,小皇帝此举虽然冒进,可若是当真能除去太后,岂不是一劳永逸。届时他大权在握,又倚重公子,前朝诸事岂不是尽在公子手中,倒也不是件坏事。”

苏忱侧眸望向李虎幽幽叹了口气,端起君山银针轻轻撇开表面浮叶,抿了一口,沉声道。

“若太后能那般简单被扳倒除去,何至于纵横朝堂这二十余年?冬官儿觉着自己深谙后宫那些手段,可太后在后宫中的年头岂不是比他多得多。行事不留退路,若当真功成则罢,若是失败,太后和陛下之间便再无表面和平。而且纲常伦理,情理法度,陛下哪一条站得住脚。”

“李大哥,我总有一种预感,此次势必要出乱子。你别忘了,太后手里的人,咱们查了两年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言及此处,李虎也是面露难色,皱紧了眉头。

“这事说来也是奇怪,按说咱们夜阑遗民遍布各地,便就是皇宫内院也是有些眼线的。可只要探听寿康宫的消息,必然会被寻了由头杖毙。有些功夫的暗中去盯梢,更是音信皆无,只怕凶多吉少。对方明摆着让咱们知道寿康宫有问题,却偏偏一丝风都透不进去,实在让人生气。”

苏忱勾唇摇了摇头,似是叹息,又透着无奈。

“依着太后的行事作风,发现有人窥探,定是要彻查到底连根拔起,绝不会这等戏弄挑衅。如此玩心,可见暗处之人年纪应当不大,且对自己的设计布防非常自信。咱们吃了这么多次哑巴亏,倒是还真让我对这人充满了好奇,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也算得上是可造之材了。”

李虎垂头丧气,无奈道。

“公子倒是爱才,可是手下折了这么多人还什么都查不出来,磐石先生可要气疯了。”

苏忱掩唇低笑,侧过身来,挑眉之间方才展露出几分轻松。

“老师上了年纪倒是越发沉不住气,胜败乃兵家常事,自乱阵脚可是大忌。不过近期还是让老师行事收敛些,江东一带的生意可以做,但绝不准行径任何镇国公府驻守的城池。”

李虎拱手应道。

“公子放心,咱们和他国的暗中贸易不掺杂国事,您对镇国公府的回护磐石先生心中是有数的,定不会给镇国公府找麻烦。”

苏忱静静应声,靠在栏杆上,缓缓闭上眼,似是在浅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

李虎看着心中苦涩,一连两年,苏忱从来没有放弃寻找顾清歌的踪迹。

可茫茫人海,每一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一开始还每隔段时间便要问问,后来渐渐地也不问了,只是许多事情仿佛一夕之间变了许多。

苏忱不再执着于寻找,却沉浸在过往之中,不可自拔。

在西市大街种满了桃花树,暗中建了这未语斋,时不时的去南山待上一天,玉簪雕了无数枝,画像挂了满阁楼。

镇国公府几乎成了他的心病,明里暗里的维护和帮助,似是在补偿又似是在赎罪。

不知情人赞苏忱不畏强权刚直不阿,知情人谁又看不出来他是将自己困在了过去里。

“踢踏”,\"踢踏“,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清脆有力。

李虎一听便知道是上好的红骢马,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一黑衣帷帽,腰系双刀的江湖少年。

苏忱也闻声望去,春风带着桃花瓣掀起那帷幔一角,仅下颚一方边角,已然让苏忱长眸紧缩。

李虎正感叹着这小小少年骑术当真不错,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心脏都险些跳不起来。

苏忱不通半分武艺,竟然按着那栏杆就这么直挺挺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