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行事利落,果然第二日便让李虎安排了人将苏鹃送走。
苏鹃看着冷漠傲然的哥哥,心中伤痛却再难言半分。
回想起进京城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在事事拖他的后腿,只不过是他顾念着那几分血缘情分一直纵着她罢了。
如今他不愿忍了,苏鹃毫无办法。
苏忱说得对,她的存在是他的耻辱。
登上马车之际苏鹃回眸眼含热泪,终究还是对苏忱说了句。
“大哥,保重……”
苏忱神情未有丝毫的动摇,只淡淡点了点头,连半句嘱托也不曾有。
李虎在旁边看着心中叹息也不敢多话,只能看着马车趁着天亮,离开苏宅,离开京城。
苏忱脑袋上开了那么大个口子,昭王和一众同僚们闻风皆来探望。
苏忱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虽因着受伤整个人恹恹的,但谈笑言语,滴水不漏,倒是比之从前更加面面俱到。
一番探病下来,捧得昭王喜笑颜开,刑部的诸位同僚也都是个个开怀,一时之间对苏忱能得陛下爱重,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苏忱本就有伤,也有意试探刑部和京兆尹府对他遇刺这事儿的态度,索性告了几日假,在府中理顺朝局。
顾清歌来过几次,见苏宅探访的人络绎不绝,便只得先行回去。
一直到过了三日,晚间才等到了苏宅没人的时机。
裴亭安近些日子与定国公府斗法,在朝中也算是寸步不让。
大有定国公一日不松口污蔑裴亭康杀人,他便要一日不让定国公府及其门下诸生痛快的意思。
镇国公府的行为动态,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
苏忱算是陛下宠臣,裴亭安交代顾清歌尽量不要明面会见。
顾清歌自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尴尬,此时若是正大光明与苏忱牵扯在一起,不论是对镇国公府,还是对苏忱都不是好事。
故来到苏宅侧边,踏树借力,熟门熟路的便翻了进去。
未曾想刚一落地一道寒光袭来,顾清歌下意识拔出匕首格挡,清脆相接之声响起,李虎和顾清歌都是一惊,连忙收手。
李虎收剑入鞘,对着顾清歌拱手行了一礼。
“不知姑娘夜间来访,是我冒犯了……”
李虎面上有些无错,也没听苏忱说过,这俩人还有夜会的小情趣。
真是得亏了顾清歌的功夫也不错,不然真伤着,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顾清歌也反手将匕首重新收回了袖中,对着李虎屈膝行礼,淡笑道。
“李大哥怎会在此?”
李虎见顾清歌,眼神澄澈毫无设防,不禁有些心虚,也回以浅笑道。
“苏公子见我有几分本事,留我做个护卫,以后便负责公子的安全,倒是该请姑娘多多关照了。”
顾清歌含笑点头,一时心中有些不解。
她听裴亭安说起过有意留李虎在镇国公府的事儿,但却被李虎婉拒了。
不愿意留在镇国公府当差却愿意给苏忱做个护卫,这事听起来便觉得有些奇怪。
但转念一想,可能江湖之人都是这般潇洒不羁,不愿与勋贵世家为伍也是有的。
左右李虎的功夫好,人看着也忠厚,跟在苏忱身边,她倒是也放心。
启唇浅笑道。
“李大哥言重了,谨怀可在?”
李虎立刻侧身为顾清歌带路。
“公子在书房,顾姑娘请随我来。”
顾清歌颔首跟在李虎身后,顺着小路绕进后院,发现了许多各自忙碌的小厮下人。
不仅讶异,苏忱何时速度竟然这么快?
她才仅仅几日未来,这苏宅的人员安排配置,竟已然上下有度各司其职。
这般看来倒当真有几分官员之家的气势。
进到后院,正对着便是苏忱的书房。
顾清歌并非是第一次来,但这烛光明亮的样子倒是少见。
对着李虎摆摆手,示意自己直接进去便可。
李虎略有几分犹豫,苏忱的性子近来变化极大。
从未动怒,却冷不丁哪一下就看得人心里发寒。
可顾清歌与苏忱的关系,不能用平常来论断,思虑再三,恭敬退下。
临走时转身故意将宝剑踢的轻响,足够提示苏忱来人。
顾清歌缓步走进书房,向左边看去,果然苏忱端坐在书案之后,面容平静,端详着一本卷宗。
顾清歌扫过卷宗旁边的绸袋,上面一个刑字,也知道定是刑部的案件公文。
苏忱听到声响抬眸望向顾清歌,不禁有些微怔。
手中的朱笔,定在了半空中,一时无言。
他这段时间将与顾清歌相遇相知的过往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顾清歌初相识之际,对他的喜欢来的莫名。
顾清歌喜欢美貌男子这件事情苏忱是相信的,毕竟楚听澜不论人品德行,也算得上少见的俊俏公子。
可若单单是见色起意,这京中的烟花柳巷多的是,清俊公子亦是层出不穷,顾清歌可没有半分好奇和探索之举。
回忆起当时顾清歌突然和顾家翻脸也是疑点重重,后来更是不惜名声,也要硬生生同自己绑在一处。
同他回到三岔村,也对他的昔日琐事甚为好奇。
二十岁的苏忱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的女子,未被人如此直白地表达过倾慕。顾清歌又是如此美貌,自然是沉醉其中,只觉得上天眷顾。
可经历了数十年勾心斗角,诡谲算计的苏忱,深知人世间从不存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个光怪陆离又极有可能的设想,盘桓在苏忱竟然脑海里呼之欲出。
但苏忱近乎本能的不愿甚至是不敢去求证……
他无法接受那个陪他同甘共苦,相互取暖,甚至托付了清白之身的女人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苏忱上辈子活了近六十年都洁身自好,除了是因为面容损毁的自卑,更多的是他骨子里便难以相信任何人。
但重新活了这一次,顾清歌的恋慕,温情,保护,陪伴,甚至是偏爱,都让他冰封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那是一种溶于血脉的亲昵,好像她在那儿,人间就还有那么一丝的温暖。
苏忱不想破坏现状,至少现在不想……
于是苏忱放下朱笔,双手交叠支在下颚,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慵懒的看着顾清歌。
“既然来了,干嘛不过来?”
顾清歌望着苏忱俊美的容颜,在烛光的映衬下,似乎镀上了一层光。
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墨眸,又生生让人多出了几分距离。
顾清歌微微蹙眉,抬手指了指苏忱面前的卷宗。
“刑部的公文旁人不得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