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拂袖离去,秦染便觉得事情怕是要不妙,未敢耽搁急忙出府去镇国公府报信。
按说常规情况下,秦旭此事定国公应当入宫请太后出面做主,裴亭安已经做好了太后提条件的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定国公竟然在次日早朝之时,当庭参奏裴亭康谋害世子,将这事儿捅到了皇帝面前。
本太后有意招揽镇国公府下旨赐婚,大家心如明镜,皇帝心中便压了一口气。
眼下两家竟然闹出了人命,可是给了皇帝借机弹压的机会,立刻命大理寺将裴亭康暂行收监,立案彻查。
定国公此举太过突然,太后闻之也是震惊,但震惊过后更多地是恼恨。
她这个兄长真是不知该说精明,还是愚蠢,竟然也摆了她一道。
一条人命隔在中间,岂不是生生将镇国公府推出了她的阵营去。
本要结下儿女姻亲的两大国公府骤然反目,满朝百官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苏忱一袭深蓝朝服站在文臣队伍的末尾,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笏板,长眸微垂压下心头震惊。
当日他带着顾清歌从百花宴离去后,并未了解后续的发展,但从和昭王以及同僚的聊天中,隐约知道秦旭当众调戏百花宴魁首,被裴亭康教训了一顿。
让秦旭在众多朝臣世家中丢尽颜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镇国公府自有了发难的理由。
可如今秦旭一死,这退婚不成反倒结仇,着实是出乎意料。
偏生大理寺办案,刑部不能插手,皇帝想要打压镇国公府也不是一日两日,恐怕此事难以善了。
不禁垂眸之际,眉心紧拧,满心的愁绪。
早朝结束,众臣退朝,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几步,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便自旁侧行来拦下了苏忱的去路。
只道陛下召见前往御书房议事,苏忱来不及和顾清歌通消息便只能先跟随总管太监前去面圣。
裴亭安得知定国公竟然当庭参奏也是吃了一惊,赶到宁王府的时候,大理寺的人已经和宁王两相对峙起来。
宁王带人守在门前,满面的冷肃,锦衣玉冠贵气逼人,身后连府兵站了一排大有寸步不让的气势。
大理寺卿满面的愁容,自是也知道裴家二郎和宁王殿下交情深厚,
宁王殿下是太后亲子,大理寺卿暗地也是太后一派的人,哪里敢真起冲突。
但陛下当朝下旨,他也不敢不听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恭敬道。
“殿下,定国公早朝参奏裴将军杀害秦世子,陛下下旨暂行收监。事情未查明之前,大理寺不会难为裴将军,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莫要为难属下。”
宁王长眉微蹙,不怒自威,将裴亭康护在身后,沉声道。
“当日他秦旭大闹百花宴,欲对玉林姑娘行不轨之举,亭康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本王就在当场,那秦旭被抬走的时候还在口出狂言,根本没有性命之忧。呵,过了两日人死了竟然来污蔑亭康暗害,那本王儿时还踢过定国公一脚,他几十年后死了难道也要说本王杀人不成?”
大理寺卿面如菜色,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实在为难低声道。
“殿下,是非黑白大理寺定会秉公办理,若当真与裴将军无关绝不会冤枉好人,还请殿下让步。”
裴亭康站在宁王殿下身后,凝眸昂首,不见半分畏惧,尽是傲然。
既然是陛下当庭下旨,那这事便不是能私下了解的情况,定国公闹得这么大已然撕破了脸。
若是太后下令大理寺彻查,那宁王殿下挡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可如今是皇帝口谕,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被扣上不遵圣意甚至更大的帽子。
裴亭康上前一步自宁王身后走了出来,按下宁王抬手阻挡的胳膊,淡笑道。
“殿下视我为友,待我至诚,亭康心中感念。但既是挚友,自是不能让殿下为难。”
转头看向大理寺卿,抬臂拱手道。
“我愿随大人回去,还请大人莫要与他人为难。”
大理寺卿擦了擦汗,看着裴亭康简直像是看到了活菩萨,连连点头。
“裴将军深明大义,我等不甚感激。”
宁王拉着裴亭康的手腕,冷峻的面容毫不掩饰担忧之色,轻声道。
“亭康……”
裴亭康在宁王手背上轻拍两下,打断了宁王还想继续说的话,眼神之中尽是坚定。
宁王与裴亭康相处多年自然明白他这是心意已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下台阶去。
大理寺的卫兵拿来镣铐,还未等套在裴亭康的手上,人群中的裴亭和再也忍不住飞身上前,徒手就将那镣铐扯成了两节扔到地上,怒声道。
“谁敢锁我二哥!”
裴亭和本就生的高大,平日见着已是威猛,此番动了怒两个眼睛瞪的溜圆,更显出几分戾气。
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骨子里便带着血性,哪里是大理寺这些京中卫兵可比,一个个抽出了钢刀比划半天也没一个敢上前来。
大理寺卿叹着气,五官都要聚在了一起,这真是近十年来大理寺最难办的案子没有之一。
镇国公府一门虎将,动起手来哪能讨到便宜?
还不如是定国公府犯事,至少好拿人,不至于让他这么憋屈。
裴亭言和顾清歌也纷纷在人群中空翻而至,一个手持长剑面如寒冰,一个反握匕首眸光凛然,似是定要不死不休的架势。
裴亭康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弟弟妹妹,心中感动,抬眸看着裴亭安在人群之中岿然不动,眉心紧锁,轻轻摇头淡声道。
“大哥,小的们不懂事,劳你带他们回去。我裴亭康行得正坐得端,自是无惧。那等浪荡败类,逼良为娼之徒,死有余辜。如能重来我也定不会冷眼旁观他欺辱良女,此事随心不悔无怨!”
围观的人中也有些当日去了百花宴的人,听得裴亭康这般陈词,叫好鼓掌引起一阵雷鸣。
裴亭安看着裴亭康背脊挺直一身傲骨,缓步上前轻轻抬手。
顾清歌三人纵然不愿,也只得收了武器站到裴亭安身后。
裴亭安深深望了裴亭康一眼,兄弟连心,他最是能体谅他左右为难的艰苦。
陛下下旨拿人阻拦便是抗旨,但亲弟弟陷于危难何能看着他被关进大牢……
裴亭康这是替他做了选择,不让镇国公府背上抗命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