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司马!”
“城外一人,自称大人老友。”
蒋琬正和诸将议事,
听了此言,不觉一愣。
“本官老友?”
“传他进来。”
仔细想想,
自己好像没有住在魏地的老友啊。
“公琰,别来无恙。”
蒋琬看着来人,那道大门处,被阳光包裹的身影。
思绪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蒋琬是尚书郎,黄权是江北都督。
现在,
蒋琬是大司马,黄权是益州牧。
“公衡!”
两个老人对望。
没人知道蒋琬在得知诸葛亮去世时,有多么伤心。
也没人知道,当收到李严死讯的时候,蒋琬喝了多少烈酒。
看着昔日上官、同僚、政敌,一个个去世,
那是种死亡临近的绝望,
他也是疾病缠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也有上官嘱托而自知做不到的不甘,
他知道自己没有诸葛亮的治军能力,更不及诸葛亮的治政能力。
还有同辈渐渐稀少的孤独。
如今一见黄权,
情绪波动极大。
“还不快给都督看座!”
黄权摆摆手。
“投降之将,有何面目坐在诸位面前。”
“吾此来,只是想看看士元……尔等知道的,吾去不了落凤坡,便来我汉军军中,权当邀祭士元了。”
凤凰涅盘的说法,
蒋琬等人也听说了。
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个,用自己生命,为刘备搏得一个进攻西川的借口的庞统,庞士元。
“我大汉几起几落,终不乏士元这般拼命之士。”
“现有北地王挽狂澜于既倒,汉室幽而复明!公衡,回来吧。”
“陛下,百官,没人会怪你。”
黄权眼神微动。
片刻后摇了摇头。
“崇儿还好吧?”
“黄崇被北地王带在身边,现在颜真卿麾下。”
黄权目露思索之色。
“那个下辨县尉?”
“据说也是个大才。”
“是啊。”
蒋琬感慨。
“那颜真卿,现是北地王智囊,深受北地王亲信。”
“想必有些非同常人之能。”
“跟在颜真卿身后,黄崇大有裨益。”
颜家家风,
刘谌是知道的。
颜家子弟,无不是忠君爱国、辅国安邦之辈。
将黄崇送到颜真卿手中,
可见刘谌对黄崇的看重。
“那便好,那便好哇。”
“当初迫不得已降魏。”
“吾已经对不起崇儿,万不能再对不起邕儿。”
蒋琬心下了然,
原来黄权在曹魏的汉子叫黄邕。
“公衡。”
“汝妻子、儿子都在南阳否?”
黄权摇头。
“具在洛阳。”
“曹叡看重吾,却又怎能完全信任吾?”
屋内众人久久不语。
最后还是石宝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大人!”
“末将已收复杨县,平阳县令亦送来降书!”
说话间,
石宝看向黄权。
很陌生,
但能和蒋琬面对面说话,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他也没在意,
上前将平阳县的降书递给蒋琬。
“公衡。”
“魏兴已为吾大汉所有,下一个便是上庸了。”
“唉……回来吧,如今陛下宽仁识才,定不会亏待公衡的。”
黄权没说什么,
轻叹一声:“公琰。”
“汝军中还是战事要商,吾一个魏人就不便在此了。”
邀祭庞统的愿望已经实现,
蒋琬还待要留,却见黄权大步离去,已经走远。
心中暗叹。
“书佐。”
“将战报表奏陛下,并请陛下早派官员前来。”
“喏。”
此一战,
石宝风头不小。
奇袭汉阳,平杨县,招降平阳。
但功劳大头还是要算在主帅身上,也就是蒋琬、吴懿等人。
魏兴一定,
蒋琬留下张翼驻守,另率其余众将沿大巴山北脉,往上庸去。
上庸这个地方,
算是仅次于西城的大粮仓。
北有武当山,南有神农架,西南还有大别山,整个一天然大堡垒。
出口仅有西城——南郑,和房陵——保康——南漳两条路。
战略上,上庸又是连接汉中、荆州的支点。
荆州有战,上庸可随时支援。
汉中有战,上庸亦可作为后备。
所以当初关羽兵败荆州,
朝中诸多大臣都认为,当立刻加强上庸的防务。
刘谌在与邓禹等人谈论天下地形时,
也常认为,若孟达、刘封出兵上庸,荆州就算有失,也可保下南郡小半土地。
穿越后身临其境的去看,
真觉得当时关羽的处境不像是刘备的大将,而像是一个割据荆州的诸侯。
“主公。”
“前方便是张掖郡了。”
刘谌率军巡视凉州,
使得凉州人心大定。
当初诸葛亮险些夺得凉州的时候,也没时间像刘谌这样闲逛。
这就让凉州百姓认为,
大汉真的回来了。
每到一城,
虽不至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但也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李十七来信了?”
“是啊,主公。”
“花满堂的书信传递速度,比信使不知快了多少。”
李儒将书信递给刘谌。
“石宝凭此战,应该能封个杂号了吧?”
“蒋琬重夺上庸,可喜可贺。”
“如今再得凉州,形势一片大好。”
“呵呵,曹某人怕是要睡不着觉喽。”
看着刘谌兴奋的样子,
李儒眼睛一转,趁热打铁道:“主公收获各地羌人之心。”
“不若引羌人北上草原,从北地郡南下,直插曹叡尾部?”
天方夜谭!
从凉州去北地郡,可是要经过腾格里沙漠!
不仅如此,要想迂回,必走贺兰山。
而且现在的北地郡,严格意义上已经不在汉人手中。
成为了羌胡的实控地盘。
那些胡人能放刘谌过去?
“文优。”
“孤是激进了些。”
“但孤不是疯子,汝也莫要将孤当做董卓。”
刘谌打趣道。
“还有一条路。”
“虽然难走,但不失为一个迂回之道。”
看着李儒努力回忆的样子,
刘谌笑道:“沿着河西走廊,一路直抵鹯阴河中卫县,然后南下。”
“南下依旧是水路,不必担心士卒劳累。”
李儒疑惑:“沿清水河南下,不是有个萧关么?”
“吾等所带,具为骑兵。”
“强攻萧关,怕是不智。”
刘谌摆手。
“不走萧关。”
“萧关以北,高平以南,有条小路,可通阿阳、望垣。然后往西,便是獂道了!”
……
……
“陛下!”
“西北面有一支骑兵杀来!”
刘禅正在府内斗鸡,
闻听此言,顿时一惊。
左右大臣更是颤栗不已。
“莫不是北地王兵败,魏军杀过来了?”
“妄言!”
刘禅回身怒瞪。
“起车驾,朕登城一观!”
待到城头,
远远望见一支骑兵疾驰而来。
临到城头,头马略微偏转。
径直沿着下辨城墙绕了过去。
百官无不惊诧。
定睛看时,
却发现军中大旗上书‘汉’字。
“原来是我大汉之军。”
“呼,看来北地王无碍,北地王无碍啊。”
“启奏陛下!”
“臣以为,此将莽撞,惊扰了圣驾。”
“当立刻捉回,论罪处死!”
刘禅没有回答,
而是看着那马军中飘扬的将旗。
‘姚?’
‘大概是谌儿新收的那个姚弋仲了。’
刘禅从怀中摸出一封家书。
‘谌儿的大将。’
‘果真骁勇。’
旁人看不到的是,
刘禅的眼中竟有晶莹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