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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早早的脖颈上还停留着那一片温热,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手掌心也感受到这一片熨帖的温热。

陆早早又在自顾自地想,这样温暖的触觉竟然也会令她感受和联想到死亡这件事情,真是可悲到令人无所适从。几秒之后,陆早早把手放下,看着沈星遥的脸,又看着沈星遥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在心里面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陆傲天再次重复性地警告她,“没办法对以后的事情作出承诺,对眼下的事情做出保证也行。”

陆早早思索了会儿才回答,“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以后。”

说完之后,沈星遥和陆傲天两个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她,陆傲天立马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最近怎么了?”

连续三句的质问让陆早早有些疲倦,发烧本来就刚痊愈,今天下午又走了那么多的路,陆早早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和力气再去应付这样的提问,然后做出正常的回答。

于是她说,“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可以吗?”

没等两人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也无需等待他们两个人的回应,陆早早很快速地自我做出肯定的答案,然后说,“再见。”

说完这两字就朝着跟他们不同的方向走掉了,回到家,李阿姨正在收拾客厅,看见陆早早的身影赶紧询问她有没有吃晚饭,没有的话现在立马就给她煮,陆早早点点头,跟李阿姨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上楼了。

进入房间,陆早早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发愣,任由时间缓慢流逝,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或者更久,陆早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了缓有些僵直的身体,然后走去卫生间里面洗澡。

打开头顶的花洒,水温被调试到温热,水从陆早早的头顶倾泻而下,然后顺着脊背和额头一路缓缓往下面流,流到浴室的地板上,顺着地漏流入下水道。

头发已经被完全打湿,陆早早伸手拿过旁边架子上的洗发水开始洗头发,洗发水在头发上打出绵密蓬松的泡沫,陆早早用指腹轻轻地按摩着头皮,越洗越觉得这个洗发水变得粘稠起来。

鼻腔里面甚至似有若无地闻见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

她把头从头顶上放下来,看着满手的白色泡沫慢慢变成一种很但淡很淡的黄色,然后颜色逐渐加深,变成一种浅褐色,过渡到明艳的橙色,到最后变成粘稠刺眼的红色。

陆早早盯着满手的鲜血看了好几秒钟,呼吸变得重了些。

她赶紧用水冲洗掉,两只手相互揉搓,能听见皮肉搓得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陆早早洗完手,看见手背上的皮肤已经泛红,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搓红的还是没有被清洗干净的血。

洗完手,她又顺便把头发上其他的泡沫也全部冲洗掉,非常用力地揉搓头皮。

可是没有用,完全没有用。

那些血像是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体里面冒出来的,被干净的水冲洗掉了之后还是会重新冒出来。

陆早早抬眼看着浴室天花板的吊灯,依旧是明亮的,亮堂堂地照着这一片地方,她把视线转移回来,眼睛随便望上一瞥,看见了浴室原本干净清澈的水也逐渐变得浑浊起来,最后浑浊的水也变成了喷洒而出的血。

把陆早早从头淋湿到尾。

她望着从自己头顶往下滴落的鲜血缓缓流经地板,头顶白色的灯光映照这一片刺眼夺目的红。

陆早早咽了几下喉咙,却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感到一种极致的恐慌,非要说的话,陆早早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麻木的平静,一种平静的绝望,一种绝望之后的淡然。

她感觉一切都变成了那种悬疑惊悚电影中的一幕,如果现在有一位技术高超的侦探要进行推理破案的话,死者和凶杀犯大概率都只能是她自己。

头发和身上仍旧有一些没有没冲刷干净的泡沫,但已经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陆早早关掉花洒,然后下意识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花洒中的最后一滴水摇摇欲坠般地滴落到她的眼中。

陆早早感觉被这一滴水糊住整片视线,触目望过去全是一片不甚清晰的红色。

陆早早想起自己被车祸撞死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样的世界。

源源不断的血从身体各处冒了出来,疼痛让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微弱喘息几次之后等待死亡的召唤。

陆早早站在花洒下面,并没有感到害怕和惶恐,她静静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面前,仔细端详手心之中的纹路,纵横交错的纹路像是她的生命一样总是布满坎坷,一条交错着一条,彼此之间的连接之处像是打了一个死结。

陆早早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反胃,胃酸似乎顺着食管咽喉一直往上涌。

陆早早立马走到盥洗池前,然后弯下腰,无法控制般地呕吐起来,可是今天一天吃得东西都并不多,差不多都已经消化完毕,胃里面空空荡荡,呕出来的也只有酸水。

光裸的皮肤挨着冰凉的盥洗池,差不多过了三分钟,那种反胃的感觉被压制下去,陆早早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然后抬起头,镜子中的她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患者。

她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周围的世界又恢复如初,红色逐渐褪去,整个浴室变得像是之前那样整洁明亮,只有镜子之中的陆早早脸色仍旧算不上好看,仍旧透露出那种虚弱的白。

陆早早重新走回花洒下面,移动方向开关,飞速地将全身冲洗干净,然后裹上浴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