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这话,自然是有着玩笑的成分,同时也在给项小满递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机灵,定是能来上一句不着调的话,揭过刚才把人堵在门外的难堪。
果不其然,只见项小满挠着头傻乐了两声,而后便来到二人面前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刘将军和县令老爷,啧啧,都怪我这两日太用功,看书看的眼睛都花了,一时没认出来,两位勿怪,勿怪啊。”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贾淼道:“想来小满兄弟近日是在看一些志怪文集,不然的话,怎么会把我们认成鬼呢?”
项小满干笑了两声,没有回应。心说这贾淼可真不会聊天,没看出来我是不欢迎你们吗?师父给我递了话,我借机给你个台阶,你赶紧下来不就得了,非得说这么一句,显得你了?
他心中腹诽,项谨却是毫不在意,将二人引进会客厅内。
主客落座,项谨也没有煮茶待客的意思,直接开口问道:“这大冷天的,两位结伴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声音冷淡,毫无感情。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还是贾淼应声答道:“项公,实不相瞒,此次我与刘将军同来,是为了邺邱城乃至整个北豫的未来。”
项谨眉毛微挑,依旧一脸平静的看着贾淼,等待他的后话。
见项谨不接话,贾淼稍显尴尬,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那个,项公啊,有件事本不该说,可事关北豫百姓的福祉,晚生也就不瞒着了……”
他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极为认真:“其实在黄炳权到任邺邱之日,皇上曾令同行内官授予了我一道密旨,让我暗中调查黄炳权贪赃枉法的罪证。”
项谨心中一惊,立刻就想到了皇帝的用意。
这贾淼如今兼任着豫州别驾,一旦他扳倒了现任刺史,那么新的刺史由他接任,便是合情合理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贾淼会如此受那个小皇帝的器重,这太不寻常了!
项谨心中惊疑,脸上却依旧古井无波,只是在注意到项小满的异动后,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细微的动作,贾淼不曾觉察,却没有逃过刘耿的眼睛。
他及时接过贾淼的话,说道:“当日在酒楼,我便与小兄弟说过,李元义是被黄炳权以死囚换出。”
“原来你调查李元义是为了拿住黄炳权的罪证啊!”项小满还是没有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不错!”刘耿立刻绕过项谨,直视着项小满,“我也曾命人去调查当日押解人犯的官差,可是那一行人都在流放途中被人劫杀了。”
“被,被劫杀了?”项小满再次惊呼出声,他咽了下口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一,一行人?那倒底是几个人?”
“六名官差,四名罪犯。”刘耿道。
“十条人命啊?”项小满眼角微抽,看了一眼项谨,轻声嘀咕道,“十条人命说没就没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杀官差?”
“是呀,十条命说没就没了。”刘耿轻叹一声,依旧紧紧注视着项小满,“其实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以前都是由案发之地的官员调查,无一例外,最后全都以流寇劫掠定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中观察着师徒俩的神态,项谨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项小满却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耿还是决定以项小满为突破口,继续对他说道:“刑部司有主官郎中两人,我在调查卷宗时发现,每次出事,都是由黄炳权审定。”
“那为啥不把他抓起来?”项小满极为不解。
“没有证据。”
“这还不算证据?”
“不算!”刘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廷办案需要的是实质证据,用来掉包的人以及押解的官差都死了,那些被掉包的人也无法找到,死无对证,查无实证,除非……”
“除非能找到李元义。”刘耿的眼神在不断变化,一会儿尽是凝重,一会儿又充满希冀,而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项小满,“我此次来邺邱,本就是为了协助贾县令调查黄炳权,还是偶然得知李元义返回了邺邱,可在查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失踪了。”
项小满无力的轻笑一声:“呵,那要这么说,就算你们找到李元义也没用了。”
刘耿脸色骤变:“你此话何意?”
“刘将军。”一直没有说话的项谨突然开口,“你们要找那个什么李元义,是不是该到别的地方去找?”
刘耿瞬间扭过头看向项谨,脸色忽明忽暗,就像是一座马上要爆发的火山。
贾淼见状,连忙按住他的胳膊,沉声说道:“当日李元义被判流放,系因诬告小满,晚生想着他如此不顾风险的执意返回邺邱,会不会是有心报复小满,所以……”
“所以什么?”项谨脸色阴沉,“所以你们在怀疑,李元义是被我们师徒俩藏起来了?”
“不是不是,项公切勿动怒。”贾淼慌忙站了起来,躬身赔礼,“这只是晚生的猜测,绝无针对之意,只是……如果项公知晓李元义的下落,还望……”
项谨冷声打断道:“我若知道,还会跟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项公说笑了。”贾淼有些无措,他念着项谨的恩,不敢对他有一点不敬,解释道,“晚生也只是想快些找到李元义。”
“那就去找吧。”项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二位可以走了,老头子还要教导徒弟练武呢。”
“这……”贾淼看了眼刘耿,见他还想再说什么,生怕他与项谨起冲突,连忙俯身说道,“既如此,晚生便不作打扰了。”
“不送!”项谨倏然站起,拉起项小满便去了隔壁马圈,将二人留在了厅内。
刚刚来到院墙另一侧,项谨便一巴掌拍在了项小满的头上,低声骂了一句:“浑小子,说话不过脑子!”
“师父,人还没走远呢。”
看项小满委屈巴巴的捂着头,项谨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静静的站在墙边没再说话。
等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远去,项谨又瞪着项小满问道:“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就要把那个什么李元义的消息说出来了?”
项小满抿了抿嘴,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就算说了也没啥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