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在厅内聊的热闹,厅外院子里已经没了一个人影。
夏锦儿刚出了厅门没一会儿,便被管家请了去,离开前交待两个孩子自己玩儿。
赫连良卿很“听话”,领着项小满来到东耳房旁边的一处小院,那是赫连良平往日练功的地方。
“你去打套拳吧。”
“啊?打拳?”项小满有点懵,“为啥要打拳?”
“因为我想看啊。”
项小满觉得好笑,心说这是什么道理,你想看我就要打?那要是哪一天你死乞白赖的非得给我当媳妇,我还不能不要了?
赫连良卿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走到一个木人桩前,嘿嘿嘿的比划了两下,又看向项小满:“快去啊!”
“刚吃饱,肚子胀,不想打。”
赫连良卿眨了眨眼:“难不成你在吹牛?”
项小满撇了撇嘴,心说小爷我跟着师父行走江湖,那可是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抓鱼,这两年更是拳打贪官污吏,脚踢盗匪流寇,怎么到你这就成了吹牛了?
“没吹牛。”项小满直接说道,“女孩子家家的,还学会激将了,这招对我没用。”
“那你到底打不打?”
“不打!”
赫连良卿顿时便恼了,轻哼一声,走到项小满面前:“你也知道我是女孩子,你跟一个女孩子拌嘴,是不是太没风度了?”
“风度?我要那玩意儿干啥?”
“你……”
赫连良卿气的直跺脚,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又猛地回过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还说要教我,现在让你打套拳都不肯,骗子!”
“你等一下!”
“干嘛?”赫连良卿仍是一脸的气愤。
项小满可不在乎她气不气,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说过你要是想学武,我可以教你,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你现在让我打拳,却是在命令我,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你,你这也要计较?”
“为啥不计较?”
项小满此刻已是没有了一丝玩笑的心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教这位千金小姐一些道理。
“你向别人请教,就应该有请教的态度,而不是弄得好像在施舍别人似的。就好比你走到大街上,看到一个人在做糖葫芦,你很想学,那就得客客气气的问人家,可以教我怎么做吗?而不是颐指气使的,诶,我想学做糖葫芦,给你一个机会教我,还有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项小满停了下来,他用手戳着眉心,想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对了,就是我跟师父在外面游历,总是会遇到一些泼皮无赖,你知道他们最常说的话是什么吗?就是大爷拿你的,吃你的,抢你的,那都是看得起你,哼,看的起你,你听听这说的是啥,呸,他咋就不觉得被他看得起,别人还觉得恶心呢!”
项小满的这一大段话,把赫连良卿说愣了,她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想到了以前父亲经常交待的话。
卿儿,你的名字是项公起的,那年咱们家遭了难,被项公救下时,正巧赶上你出生……
卿儿,项公是咱们家的恩人,咱们家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咱们的命,所以你一定要尊敬他……
卿儿,项公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他有个小徒弟,那是他心尖上的人,跟你很有缘分……”
她一直听父母提起项公,提起项小满,可她第一眼见到师徒俩的时候,心里是有一些看不起的。
一个邋遢老头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这不就是城里头要饭的叫花子吗。
两人换上新衣之后,她有了些许改观,这师徒俩虽然清瘦,但老的精神矍铄小的神采奕奕,眼睛都很明亮。
现在她听项小满说了这些,已经开始相信父亲所说的话。
她年纪虽小,却饱读诗书,书上的大道理很多,但没有如项小满所说的那般,让她觉得振聋发聩。
最简单的为人处世都不懂,懂再多大道理也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项小满跟她一般年纪,尚能说出这些,那项公呢?
她沉吟良久,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任性,低着头嗫嚅道:“那个,对……对不起啊。”
“这,这是道歉了?”
项小满又懵了。
赫连良卿很可爱,这是项小满此刻对她的看法。
她不像以往见到的那些穷苦姑娘一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也没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身上那种盛气凌人刁蛮泼辣,有的仅仅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俏皮。
项小满知道,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个人的家世往往决定了他与人交往的方式,赫连良卿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一顿饭要吃二十多道菜的,县令老爷都比不上吧,人家说话横点怎么了,更何况人家知错认错呢。
项小满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来了一句:“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赫连良卿被气得牙痒痒,盯着项小满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小满少爷,可以请你打一套拳吗!”
项小满心中偷笑,也知道不能玩的太过火,正要点头答应,好巧不巧的被一声呼唤打断。
“让你们自己玩儿,怎么跑到你哥哥这里了?”
赫连良卿见到夏锦儿,立刻委屈巴巴的扑了上去,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娘,有人欺负我!”
“我知道,我知道。”夏锦儿宠溺的拍着闺女的肩膀,“那我去告诉你哥哥,让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娘……”赫连良卿像是小猫被踩了尾巴,一下撒开了手,诧异的看了母亲好一会儿,又重新环住:“您怎么能偷听人家说话呢?”
夏锦儿没再搭话,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项小满。
项小满还在心里嘀咕赫连良卿没出息,说不过就找大人告状,注意到夏锦儿正看着自己,马上回以微笑。
只是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一些苦涩。
他没有父母,被项谨捡到后就开始四处漂泊,见惯了百姓流离失所,能吃饱穿暖已是最大的奢求。
此时面前的母女温存,就如平面湖泊上扔下一个小石块,令他心底荡起了一圈涟漪。
他在幻想,幻想自己是赫连良卿,夏锦儿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可他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以至于连想象的画面都是模糊的,所以干脆就把夏锦儿当成了母亲。
“浑小子,你跑哪去了?”
项谨的声音,犹如冷冬之下那一缕暖阳,将瑟瑟发抖的项小满拉了出来。
“师父!”项小满大声回应了一声。
他学着赫连良卿的样子,腻腻歪歪的冲向正要走进小院的项谨,眼睛里甚至都要飙出了泪。
项谨双眉一皱,一个闪身避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