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凝雪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脸色终是有了起伏。
看着顾浔那自信的脸庞,她意识到了些许不妙。
未等其开口,杀机先至,一枚暗刺自柜台而来,直刺她太阳穴。
大战正酣的青红意识到小姐有危险之时,已经来不及。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赵凝雪微微一愣。
愣神的瞬间,顾浔已经搂住她盈盈一握的水蛇腰,顺势一把揽入怀中。
片刻间,胖掌柜已经杀至身前,手中铁刺直逼二人。
他潜藏这么久,内心无数次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冒险出手。
只要取下赵凝雪的首级,那他便可功成身退,回到南晋,锦衣玉食,与家人团聚。
此时,他眼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废物皇子突然出手。
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一股奇诡力量瞬间侵入他体内,让体内运转的力量出现了片刻迟缓。
直到此刻,他都未曾反应过来那个废物为何会有这般力量,只当是错觉,或是其练过几天拳脚功夫。
顾浔一手搂着赵凝雪,一手扯着胖掌柜,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甩飞出去。
顺势一脚踹在标有夜幕隐蔽暗记的墙角。
脚下地板裂开,他搂着赵凝雪掉入深不见底的密道之中。
胖掌柜眼前到嘴的鸭子即将飞走,二话不说,抓住暗道关闭的最后一刻,跟着一并跳入其中。
随着机关启动,整座客栈剧烈抖动,开始一并下沉、倾倒。
察觉变故的苏隐立刻停止与青红缠斗,撞开窗户,逃离客栈。
暴怒的青红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冲着小姐的方向奔去,瞬间便被倾倒的客栈掩埋下沉。
眨眼间,整座客栈陷入地下,沦为废墟,烟尘滚滚。
随着客栈继续下沉,深坑之中已经开始漫出地下水,出水量之大,显然是一条地下暗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惊,看向逐渐被水淹没的客栈。
南宫最没有丝毫犹豫,全力一刀劈开纠缠在一起的杜平萍,冲向废墟之中。
重伤的杜平萍被一刀砍的砸入雪地之中,吐出的鲜血之中夹杂内脏碎块。
他还是低估了北玄第一带刀侍卫实力。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起身遁入风雪之中。
一旦顾浔身死,暴怒的南宫最必然会千里追杀他,届时有可能身死道消。
鬼魅与枯槁老人也立刻停手,枯槁老人带上苏隐,迅速消失。
鬼魅迟疑片刻之后,也一并消失在原地。
顷刻间,还打的天翻地覆的此地,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狂风暴雪不止。
南宫最站在下沉的废墟之上,来不及擦去满脸血渍,慌乱的感受着废墟之下波动的生命气机。
忽然他察觉到了一丝气机波动,急忙一拳轰开砖石瓦砾,将里面之人提了出来。
是两个濒死的店小二,随手将其丢雪地之中,再次潜入塌陷的客栈之中。
这次拎出来的是昏死过去的青红,依旧是随手丢入雪地之中,准备再一次下潜。
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陌生又熟悉。
“南宫将军,勿慌,那小子死不了。”
南宫最警惕的看向身后,是方才行迹可疑,看不出深浅的主仆二人。
“二位究竟是什么人,也想插手我北玄之事。”
老人笑而不语,扭动身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随后矮小的身躯拔高一大截,变得魁梧壮硕。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卸去身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
持伞的黑衣男子除去容貌变幻之外,其余并没有太大变化。
反倒是锦衣老人与先前判若两人。
五十来岁的年纪,目光犀利如利剑,留着短胡茬,高大魁梧的身躯,透着一股霸道的杀伐之气。
看清此人的真实面貌,南宫最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习惯熊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诚心实意道:
“陷阵营第一百三十二个兵,南宫最,见过大将军。”
他喊的并非是王爷,而是大将军,这是从戎之人发自内心的敬重。
陷阵营,当年赵牧手下第一死战营,又称九死无生营,每逢死战,必先死陷阵营。
每一次大战结束,陷阵营都几乎死绝,十不存一。
可依旧有无数人以能入陷阵营为荣。
陷阵营第一百三十二个兵,是他此生最高的荣耀。
看着单膝跪地的南宫最,魁梧汉子满眼欣慰。
这北玄军中终是还有人认自己这位大将军,而不是将他当作乱臣贼子。
人屠赵牧,这个光听名字便能让北玄抖三抖的男人,更是让圣后陈姝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之人。
有人说他是乱臣贼子,拥兵自重,独霸一方,祸乱朝纲。
有人说他是中原柱石,牧马北上,屠尽蛮子,功流百世。
天下人对他褒贬不一,敬畏参半,唯独对他的统兵之术口径一同,当之无愧的军神。
当然天下人都喜欢称它为“人屠”,是战无不胜的骁将人屠,也是铁血无情的恶魔人屠。
人屠二字本就好坏参半,亦如他本人一般,可以是丰功伟绩,也可以是残忍无道。
若是没有当年的朱雀门之变,太子顾权顺利登基,那北玄双杰将会马踏三国,一统中原。
莫说当时最强的南晋,就算加上其余诸国,一样挡不住联手的二人。
世事多遗憾,一场朱雀门之变,顾权生死,圣后当权,顾赵两家决裂,一统中原的大梦随风四散,余下的只有惋惜不断。
已经抹去了当年锐气的赵牧此刻多了一分老态,少了那份不怒自威,多了几分随和。
“亏你小子还会喊我一声大将军,不枉老子带过你这个兵。”
朱雀门之变后,多少曾经的部下骂他赵牧是乱臣贼子,甚至放出豪言要手刃于他。
当下朝中,骂他的人数不胜数,还能诚心实意喊一声大将军的,那就寥寥无几了。
再见眼前故人,号称铁血无双的南宫最眼眶已经微微湿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日为陷阵之兵,终生可为陷阵而亡。”
赵牧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摇摇头道:
“唉,世间已经没有陷阵营了,好好的做你的皇庭卫。”
南宫最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将肚子的话吐出来,是呀,陷阵营已经淹没在岁月长河之中了。
最后他只能回到现实,看着脚下的废墟道:
“大将军,殿下和郡主......”
赵牧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
“无妨,你且先离去,将此地情况如实上报陛下即好,也包括我的行踪。”
南宫最敬重归敬重,倒也没有忘记的自己的保护顾浔使命,担心道:
“殿下和郡主不会出事吧?”
赵牧目光看向塌陷的客栈,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反而带着打趣的口吻道:
“那小子能将我们耍的团团转,你以为他不会给自己留后路?。”
得到赵牧的此话,南宫最方才稍稍安心,怎么说他现在都是皇庭卫,只能忠于顾家的皇庭卫。
他再次抱拳道:
“大将军,就此别过,保重。”
赵牧拍了拍南宫最的肩头。
“去吧。”
既然大将军已经出现在这里,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赶回长安将此事上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看着南宫最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撑伞的黑衣男子道:
“王爷要不要将郡主救出来。”
赵牧看着下沉的客栈,没有想到顾浔还有这招,不过也在常理之中。
“无妨,这小子心思缜密的很,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年轻人嘛,让他们多交流交流也好,挫一挫凝雪那孩子的锐气。”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像是想到有趣的事情。
“王爷就不怕小姐罚你面壁思过?”
“子良先生不在,到时候可没人帮你求情。”
赵牧缩了缩脑袋,人屠又如何,还不是女儿奴,不过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道:
“我这当爹的,被女儿罚面壁思过怎么啦,很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