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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玄夜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面前茶杯里橙红明亮的茶水,淡淡的接了一句。

“本王的人在盯。”

白秀用帕子净了手之后,拿起一块白玉兰酥。

这酥饼做成了玉兰花的形状,且散发淡淡的花香,与浓郁且有果香味道的红茶相得益彰。

南宫凌和南宫玄夜一人一句话,他们虽没明说,但她大致明白。

他们是在等卫峥出手,让他自投罗网。

“此次抓他七寸,一网打尽,寸草不留。”南宫凌端起杯子,闻嗅茶香。

南宫凌心情大好,白秀第一次在他脸上观察到雀跃的神色。

南宫玄夜脸上无甚表情:“他与漠北交往,传信只用简单图形,难抓把柄证他谋逆。要等他彻底暴露,才能有机会捏住七寸。”

“边关或起战事,本王已备马,三日后动身返还黑水关。”

南宫凌半阖眼眸,像狐狸一样狡黠一笑。

“皇叔不必走。”

“万寿节前,皇叔与匈奴已有一战,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真的对边关动手。”

南宫凌放下茶杯,微微抬起眼眸:“卫家授意漠北寻衅起战,定然只是装个样子,只为引皇叔回去。”

“就算他们传简单图形也无妨,只要抓住人,传的信可以换,将计就计,以谋逆罪名拿下卫峥。”

“卫琥不成气候,除去卫峥,卫家就算是倒了,依附卫家生存的那些都活不了了。”

“请皇叔留下,增加胜算。”南宫凌眼眸微微闪动,目光流露出满满的自信与憧憬。

白秀暗惊,南宫凌这是要设计动手了?!

不管有没有卫峥通敌的实证,只要卫峥露头,他就秒?

可听上去不是很稳妥。

皇城外还有十万卫家兵,如果真对卫峥动手,卫家举兵造反……南宫玄夜能一人抵挡十万兵?

武功堪比导弹?

南宫玄夜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白秀手里的玉兰酥,薄薄的酥皮被她捏碎,有些沾在她娇小细长的手指上,有些掉落盘中。

他不自觉的顺着抬眼看,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

南宫玄夜喉咙滚动了一下,缓缓移开眼:“城外十万卫兵如何解决?本王再要,他未必肯给了。”

南宫凌觑了白秀一眼,疑惑她为什么盯着南宫玄夜瞧。

“今日下朝之后,沈确托真契给了朕一枚田子坊的博戏币。”

一听到沈确的名字,白秀蓦然转过视线,看向南宫凌。

只见南宫凌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钱大小,表面黑绿颜色,中间有方形孔洞的币子。

南宫凌两指翻转着博戏币,嘴角含笑,神清气爽,似乎这币子是他正想要的东西,他鲜少这般将心情表露在脸上。

南宫凌不急不缓地开口:“沈确交人了。”

白秀手里的玉兰酥酥皮扑簌簌掉落盘里,指间沾满了酥皮渣子。

她愣怔的看着那枚币,听南宫凌继续讲道:“真没想到,他竟然把兵都藏在了田子坊。十年,无人发现,他是个人才。”

南宫玄夜:“他有私兵多少?”

“不知。”南宫凌攥住币子,“真契回禀,沈确给了这枚博戏币后,只说这是未建成的靡靡行宫,其余未讲。”

“田子坊。”南宫玄夜沉吟一瞬,“里面约十万人,私兵混入其中想不被人发现,最多六万。”

“能有五万则足够。”南宫凌两指捏着博戏币,薄唇轻勾,目光灼灼,“朕想赌一把!”

“皇叔留下,以莫逆罪名将卫峥、卫琥就地正法,朕再以私兵兵力威胁,赌皇城外的十万卫兵失去首脑,不敢逼宫!”

“若赌赢,皇叔可以带这十万卫兵去黑水关。”

“届时各地卫兵定当弃暗投明,朕再调遣他们援助皇叔,共同抗击匈奴,打得匈奴永世不敢犯我天泽!”

“不行!”

白秀突然开口。

白秀神色认真,语气也有些严肃:“沈确的兵,是用来护民的!”

“赌赢是好,万一赌输了呢?你若赌输,十万卫兵攻进皇城,兵力悬殊,摄政王武功高强可以护住你,那谁来保护百姓?”

南宫凌幽幽看向白秀,眯起眼睛,沉默半晌。

“母后早就知道?他竟将养私兵这等谋反的事…对母后讲?”

白秀抿了抿嘴,放下手里的玉兰酥,面不改色的说谎:“他怎么可能对我讲这个?是你父皇告诉我的,你父皇早就知道了。”

“你父皇相信沈确的人品,知他是忠臣,更知他养私兵是为了护民,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父皇知沈确是忠臣?”南宫凌扬眉,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

“对!”白秀点头,眼神坚定,毅然决然,“沈确是忠臣!”

南宫凌定定看着白秀,薄唇紧抿。

暖阁内突然安静,当下的氛围,越来越逼仄。

白秀态度坚决,自觉没说错话,沈确虽然交兵,但这是他的心血,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能轻易使用。

南宫凌竟要拿他的心血去赌,她万万不能让!

两相对峙下,南宫玄夜开口:“卫家十恶不赦,本王知你的恨。”

“但不可操之过急。”

“你父皇隐忍,力挽狂澜赚得了几分胜算,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如不能一击即中,断不可轻易着手。”

南宫玄夜微微抬手,长袍袖口宽大,他一手伸入袖中。

“突然得兵,觉得多了两分赢面……”南宫凌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冒进了,皇叔与母后莫怪!”

“你报仇心切,能明白。”南宫玄夜话锋一转,“本王不能留在皇城。”

南宫玄夜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素绢手帕,漫不经心的放在桌上。

“匈奴狡猾,他们若知道天泽将起内乱,本王又不在关内,保不齐会举全力攻打黑水关。”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帕子,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白秀沾着玉兰酥渣子的手。

接着道:“破了关,一路南下,中间三州十二郡的卫家兵不是他们的对手。匈奴直捣皇城,则国破家亡。”

南宫玄夜缓缓伸出手,按在帕子上,往前推了一点。

他抿了下唇,继续道:“匈奴觊觎我朝土地,不死不休,卫家怎能相信敌国的通好之言?太蠢了。”

“黑水关本王守得住,朝中蠢人你来清理,徐徐图之,确保万无一失。”

见帕子仍无人动,他收回去的手渐渐握紧。

白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南宫玄夜,认真听他讲话。

心里惊骇于天泽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部还有叛徒图谋不轨……

太过专注,未曾留意其他。

她仰望着南宫玄夜,突然觉得有了主心骨,莫名的多了几分底气,一定能迎来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凌受教,”南宫凌缓缓起身,向南宫玄夜俯身行礼,“多谢皇叔相助!”

南宫玄夜从帕子上移开视线,摆了一下手:“无需说这个。”

说完,在南宫凌落座之际,他蓦然偏头看向白秀,视线对了个正着。

“……”

“……”

南宫玄夜倏然别开眼,沉默片刻后他嘴唇动了动:“太后擦擦手吧,本王见不得邋遢模样。”

他低声说了一句后,又扫眼白秀的手。

?!!

白秀心一紧,手指动了动,这才发现玉兰酥在不知不觉都被她捏碎了。

她突然脸热,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一时没注意……”

她的帕子放在干净那只手的袖中,沾着酥皮渣子的那只手不好去取,尴尬无措间——

“母后,用儿臣的吧。”

南宫凌的目光瞟过桌上那方素绢手帕,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南宫玄夜一眼。

南宫凌取了自己的手帕递给白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