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悠言的表情一直很怪异。
尽管她已经洗了三次手了，但此时还是控制不住的往自己手上看。
陆聿的心情倒是十分愉悦，还主动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不是。
悠言心里回答，当时自己喜欢吃，不过是因为学校食堂只有这一道菜可以入口，更重要的是……是他买给她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喜欢了。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反驳和解释，只默默夹起了那块排骨，低头吃掉了。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陆聿又问她。
“没什么事。”
“那跟我出去一趟吧。”
他说道，语气显然不是跟悠言商量的意思。
悠言知道自己拒绝了也没用，所以只能点头，“好。”
话音落下，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看见上面的显示，悠言立即准备拿着去旁边接，但陆聿却立即看向了她，“你要去哪儿？”
“接电话……”
“谁的电话？”
陆聿的脸色立即变得冷肃了起来，悠言在顿了一下后，这才回答，“我妈。”
“就在这里接，开免提。”他说道。
——还是命令的语气。
悠言的手忍不住握紧了，在过了一会儿后，她到底还是按照他说的，接起电梯，开了免提。
“言言。”那边的人很快说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吧？”
发现的确是她母亲的声音后，陆聿的脸色也瞬间松懈下来。
悠言没有看他，只回答，“不用。”
“你最近怎么样？你可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事，就……忙着工作。”
“嗯，你父亲……没再去找你吧？”
“没有。”悠言的身体立即绷紧了，“他是不是又去找您了？”
“没有没有。”李母立即说道，“你放心吧，就算他再来找我，我也不会管他了的。”
虽然她这样保证了，但悠言还是不放心。
毕竟她之前也这样说过，结果呢？
“言言，今天是……你舅舅过来了，他说你表哥就要结婚了，打算买个婚房，但手上还差一点钱。”
她的话说完，悠言的手立即握紧了，“所以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你上次那笔钱是跟你朋友借的是吗？你能不能问一问……”
李母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陆聿突然笑了一声。
悠言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然后，她拿起了手机，关了免提压低了声音，“您在说什么？我都已经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了，还怎么借？”
“我知道，可是你舅舅……”
“那是他家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当初我们家那么难，也不见他帮我们，您揽这些事情做什么？”
悠言的话说完，那边的人倒是沉默下来了。
悠言也深吸口气，“反正我没有钱，也没法帮，就这样吧。”
话说完，她也直接挂断了电话。
耳边安静下来了，但悠言的手依旧紧紧的抠着自己的手机，也背对着陆聿。
最后，是他开口，“再不吃就冷了。”
听见他的声音，悠言这才猛地转过头。
陆聿又笑盈盈的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他的笑容看上去……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不知道，悠言却觉得他的眼角似乎带了无尽的……嘲讽。
她的牙齿忍不住咬紧了。
还没说什么，陆聿已经问，“你还有个舅舅？”
——果然。
悠言并不想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低着头将那块排骨塞入了口中。
他请到家里的厨师水平自然是一流的好。
但此时悠言吃着那块排骨，却觉得无比的苦涩，怎么也咽不下去。
“言言？”
陆聿又问了一声。
亲昵的两个字让悠言的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也终于回答，“是。”
“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表哥？今年多少岁了？”
“三十。”
“嗯，那是得结婚了。”陆聿将筷子放了下来，眼睛也落在了悠言的身上。
他那姿态已经十分明显了——他在等着悠言开口。
但悠言并没有让他如愿。
陆聿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只轻笑一声，“我先去一趟公司，傍晚再来接你。”
话说着，他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后，转身就走。
——她不说就不说。
别人想要跟他借钱都没那么容易呢。
他原本想着，看在她是李悠言的份上，而且现在自己心情也算不错，只要她开口，他倒不是不能考虑给她一笔让她解决困境。
不过……她不愿意开口就算了。
陆聿也懒得管。
悠言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向了自己的手机，牙齿慢慢咬紧了。
傍晚，陆聿准时来接了她。
悠言上车时，她母亲正好给她发来了一条长长的消息。
她先是说了舅舅一家的困境。
又说她们现在住的房子，其实原本应该是舅舅的，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这房子她就得腾出来给悠言表哥结婚。
然后，她又说她知道悠言的辛苦，也知道自己委屈，是她没用，没法帮到她什么。
最后，是她说已经看到附近的工厂在招流水线的工人，她准备去那边试试看，虽然一个月只有三千多块钱，但能赚一点是一点，至少能解决自己的吃住问题。
但悠言知道她现在根本干不了什么流水线的工作。
年轻的时候她就吃了太多的苦头，颈椎和腰椎都落下了病根，现在每逢变天都直不起身来，怎么去工作？
而悠言也清楚，她为什么会落下病根——因为自己。
李明文是个混蛋，从不工作不说，家里的积蓄基本也都是被他败光的。
她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母亲一点点赚回来的。
但现在……
悠言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抬起了手指打字，“还差多少钱？”
字已经敲好了，但悠言迟迟没法点击发送。
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凑不出他们想要的数字。
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身边的人开口。
而这一开口，她又成为了什么呢？
悠言不愿意想。
闭上眼睛将消息发过去后，她也看向了陆聿，尝试着说道，“陆……”
她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已经将车停下，“陆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