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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青鸾之上 > 第116章 帝京雨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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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小姐单名一个钰字,自十二岁起就被称为帝京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陈家也是朝着王妃皇后这个方向去培养的。

陈夫人早年间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再难有孕,无奈之下做主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抬了姨娘,送给夫君开枝散叶,之后又寻摸了一位良家女子纳进门来,折腾了十年总算是为陈家生下了两男一女。两个儿子自然记在了陈夫人名下从小当做嫡子养大,庶女则留给了那位良妾自己抚养。

两姐妹差了七岁,可从小吃穿用度几乎都是一样的,陈夫人子嗣艰难,也无意在吃穿方面克扣下人,可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把那母女俩的心养大了。

陈雪齐千防万防将嫡女藏在家里,结果转头那位庶女就刻意安排了自家嫡姐和哲朗碰面,哲朗这人在帝京城里活动了几日但都有些不顺,正憋了一肚子火气,扭头就找上了陈大小姐出言不逊,颇有冒犯。

这也是为何一向中立的陈雪齐会突然在朝会上开口怒怼哲朗以及替哲朗说话的官员的原因。

萧子然回想了一下陈雪齐陈大人今早那张尤其难看的脸,揉了揉自己的包子脸,“都怪哲朗,在这帝京城里跟个搅屎棍儿似的,到处惹祸。”

容慎盯着他喝光了下人端来的姜汤,摸了摸他的脑袋,“让高福带你回去睡觉吧,春满楼的案子没什么可查的了,你在宫外也逍遥了好几天了,再不回去皮都该松了。”

一听容慎要送他回宫了,萧子然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努力的板着一张脸装作很生气的模样朝着容慎奶声奶气地吼道:“喂,朕可是皇帝也,朕不想回去!”

容慎抬手就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好好好,皇帝陛下,不过呢我是长公主的人,我只听长公主的。”

容慎把长姐搬了出来萧子然一下子就哑火了,他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但又不敢真的跟容慎顶嘴,毕竟是自己认的师傅,尊师重道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一直守在门口的高福闻言也是弯了弯嘴角,走上前来拉住萧子然的手,“皇上,咱们回去吧。”

“走吧。”萧子然撅着嘴,回头看了容慎一眼做了个鬼脸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容慎眉毛一挑,他又赶紧收敛了神色,乖巧到不行。

等到他牵着高福的手走出院子后,容慎才笑着摇摇头,“鬼灵精。”

帝都的这场雨来的又快又急,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帝都的每一个角落,容慎刚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就见真金突然冒雨而来,“不是让你跟着肖大人查案子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主子,在路上遇到了钱家三少爷,他托属下转交一封信给你。”

真金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信封,小心拆开后递给了容慎,“钱三少特意嘱咐一定要您亲自拆开,所以属下才特意回来这一趟。”

容慎接过来点点头,“外头雨大,今晚就在府上休息吧,明日再走,去大厨房领碗姜汤吧。”“是,多谢主子。”

等到真金离开他才低头拆开信封,皱着眉看完了信里的内容,转身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后丢在了青石地面上,看着那信纸在火焰中变成灰烬,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夜又将是个不眠之夜了。

容慎走出门外嗅了嗅空气中的土腥味,他转身走向了一处偏僻的院落,进入了其中的一间房间,推开屋内为数不多的家具陈列,在墙后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道,他要去见一位特殊的客人。

钱慕山听见牢房外传来的脚步声,满脸血污的他费力的抬起头来,来人最终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是你,外头下雨了?”

容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有些许水渍,想来是在来的路上沾到的,他没有回答钱慕山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从角落里找出了一把椅子拉到了他面前坐下,“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钱慕山低着头,声音低沉,他冷笑着吐出一口浓痰,恰好就落在了容慎脚边,“都关了我一个月了,你还没想通呢,容大人。”

容慎今日心情算不得太好,冷笑一声,“的确没想通,钱驸马一个阶下囚是哪儿来的底气如此猖狂。不过最近本官倒是有了些眉目,钱驸马背后的人,不会是某位王爷吧?”

钱慕山双眸闪烁,眼里有不明意义的光芒,他始终低着头,地牢里光线昏暗容慎并不能看真切,但他沉默的态度其实已经讲出了太多的东西,只是钱慕山自己不知道而已。

见他一直不说话,容慎也没了跟他继续磨叽下去的意思,站起来在身后的墙上敲了敲,激活了一个机关后墙上的一块青砖挪开,露出了一个小窗,“给我一瓶蜂蜜。”

墙后守着的是天机阁的暗卫,听见自家少主的话自然是不敢耽搁,不过片刻就从别处拿来了一瓶上好的蜂蜜从那个小窗口递了过去。

钱慕山双手被绑在架子上,整个人无力的垂在那儿,听见容慎这句话反而笑了,“看样子容大人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特地到我这阶下囚面前来寻找存在感?”

容慎没理会钱慕山,只是打开了牢门走进去,把一整瓶蜂蜜倒在了他头上,看着澄澈粘稠的液体顺着钱慕山那乱糟糟的头发和粗糙的面容缓缓向下流淌,容慎动了动鼻子,似乎这牢房里的血腥味和排泄物混合着的异味在这一刻都被蜂蜜的香甜气息所掩盖了。

钱慕山有些慌了,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一些好朋友来吃顿大餐罢了,你急什么。”容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天机阁里头折磨的法子多了去了,这蜂蜜便是其中一种,效果拔群,用来对付这种死活不肯开口的硬骨头有奇效。

‘啪嗒’

一滴蜂蜜滴落在了地面上,香甜的气味四散开来,地上散落着的干草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朋友已经循着香味找来了,容慎顺手就将手里的瓶子扔到了钱慕山脚边,“好好享受吧,钱驸马,祝你好运。”

容慎关上牢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在火光的照耀下牢房里的钱慕山看上去异常的狼狈,头发被黏腻的蜂蜜糊成一团,蜂蜜顺着他的脸颊、发梢不停地在往下滴落,已经浸湿了他的胸口,那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着被拷打的伤口,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潜藏在黑暗中的蚂蚁就已经顺着那不停滴落的蜂蜜爬上了他的裤腿,开始往他的胸口前进。

被啃咬的痛苦和酥麻感袭来,钱慕山咬紧了牙关艰难的抬头看向容慎,“无耻之徒。”

“多谢夸奖。”容慎笑了笑,“对付你这种下作的人,也不值得多高尚的手段,不是么?其实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你背后的那位主子,是燕王吧,嗯?”

“老子不认识什么燕王!老子也没有什么背后的主子,你放屁!”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只老鼠爬上了钱慕山的腿,顺着他腿上的一处伤口啃咬了起来,钱慕山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击破了原本的从容不惊,爆起了粗口。

又有蚂蚁爬进了钱慕山嘴里,他忍着异样将那蚂蚁混着血沫一起吐了出来,“我呸!你说这些,有证据么?啊,你倒是拿出来啊,大理寺办案就全靠猜吗?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容慎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他嘴角弯了弯,“呵,钱驸马,都这么久了,你该不会还在做着他回来救你的美梦吧?你觉得他会不知道你在本官手里,既然知道,为何一次都不曾派人来过,甚至杀你灭口的人都不曾来过。”

钱慕山落在容慎手里快一个月了,无论怎么拷打怎么辱骂欺凌都一言不发,今日却为了燕王几度情绪失控,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他的态度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混账!你就是个魔鬼!容慎,我要你不得好死!”

钱慕山被激怒了,他一直咬死了不曾松过口透露过任何一点和那人有关的消息,就是因为他内心里还留存着那么一丝该死的侥幸,他为他潜伏在帝京城里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就被放弃了。

可容慎现在拆穿了他所有的幻想,那个人,就连杀他都懒得。

容慎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根小木棍,从地上挑起了一只通体漆黑的蚂蚁,看着那蚂蚁在木棍上来回打转,他轻轻一伸手将蚂蚁送到了钱慕山的眼角,看着那蚂蚁在他的眼皮上爬行,冷笑一声道:“你那主子倒是个好人,好到连给你个痛快都舍不得。”

“明知你落在本官手里,本官为了问出真相必定会对你严加拷打,他对你倒是放心。为这样一个人搭进去全家,值得么?”

“全家?你要对我家里人做什么!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家……我家还有大长公主,岂容你胡来!”钱慕山被啃咬的龇牙咧嘴,他奋力抬起头双眸如电瞪着容慎,似乎想要看明白那人冰冷如刀的神情后究竟是作何想法。

“现在知道你家有位大长公主了?早干什么去了?哦,说不得,她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

容慎嫌恶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的说道:“你以为本官会做什么?帝京城里捧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 失去了汝阳大长公主的庇佑他们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哦你还有个长子,只可惜啊,你这些年偏心偏的没边了,钱家若没了,恐他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

其实把钱慕山和燕王联系到一起也是因为钱凤玉,钱凤玉在信中说他这些时日出入钱家发现自从钱慕山被抓后府门前就一直有人窥探,在未肃清府内人员之前也不止一次有人在暗中监视他的行踪。

他觉得奇怪,自己一个罪臣之后即使和皇家沾亲带故的也不值得被如此对待啊,于是顺着监视他的人倒查,查到了一个姓覃的穷秀才身上,这个人在京城里名声不显日子过得也凄惨,素日里就靠着抄书和替他人撰写书信过日子。

钱凤玉在吏部也有些年头了,利用自己的人脉查了查这个覃秀才的底细,才发现他本来已经考上了举人却被无辜牵连到了十五年前的一场科举舞弊案中,被取消了参加会试的资格,尽管后面证明了他无罪,可他却放弃了继续参加科举,不知去向。

再出现,就是在半月前在帝京城里租了个小院之后开始在长街上替人撰写书信了。

这人看上去没什么可疑的,但莫名其妙的怎么会跟监视他的人扯上关系,钱凤玉查不到覃秀才的底细不代表天机阁查不到,他特地去了一趟今夕楼凭着容慎之前交给他的一块令牌成功见到了花魁沈湘芸,查到了这位覃秀才的底细,才特地写信过来。

这么突然出现的覃秀才早些年被取消了科举的资格后就离开了帝京城四处游历,后来就长期在燕州定居,根据燕州城里的消息,覃秀才多年前便成了燕王的幕僚。

燕王,燕王幕僚,和一个疑似燕王宠妾的女人,这帝京城里可越来越热闹了。

钱慕山心头发苦,他之所以如此偏爱幼子,是因为那别庄里地下的秘密在无意间被钱凤林给发现了,为了封他的口才让他跟着做事。

而他一直听从父母所说的,男孩儿要穷养要锻炼他的意志和独立性……再加上那句抱孙不抱子……在钱凤玉还小的时候他就对他要求的特别严格,他以为,那是为了他好。

如今,只能说是自食恶果。

钱慕山已经被密密麻麻爬在身上的蚂蚁所淹没,还有几只体型肥硕的耗子在期间来回游走,他的表情痛苦不堪,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容慎,“容慎,你不得好死!”

容慎本已走到地道口,听见钱慕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不由得笑了笑,“那就多谢你的吉言了,来人,再捉些蛇虫鼠蚁来,好好招待招待咱们驸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