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她这么说,互望一眼,不敢让马速慢下来。
一刻左右,前方有一片峡谷,他们即将走过最窄的地方,水乔幽猝然勒停了马,“停。”
她身后二人闻言急停。
水乔幽眼睛在两边林子里缓缓扫过,“下马。”
她当先从马上下来,拿下行李,与它轻声道:“希望我们能在前面路口再见。”
话落,她重重抽了马一鞭子,马吃痛,冲进峡谷。
廖云崖和吴江见状,没要她说,照做赶马。
马一进峡谷,水乔幽带着他们快速隐入一旁草木茂盛的林子。
三人隐蔽好身形,没过多久,后面的人马追了上来。
二十来骑直接冲进峡谷,对着前方马蹄声响动的方向弯弓搭箭,峡谷瞬间被漫天箭矢笼罩。
廖吴二人听着声音,握着兵器的手起了冷汗。
水乔幽瞧着峡谷入口,从容不迫。
听着马惊慌的鸣叫,她示意二人耐心,三人一直在暗处隐藏着。
半盏茶过去,那些人带的箭矢估计是用完了,峡谷里的箭雨暂停。
水乔幽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吴江,嘱咐他们,“在这警戒。”
这一路,三人已生出默契,吴江接过包袱,两人听她安排做事。
水乔幽没出浮生,借着夜色,悄无声息闪入峡谷,用手扭断最后面那人脖子,接过落下的刀。
可能是离得太远,虽有月光,廖云崖和吴江还是看不见峡谷内的场景,只能听见兵器碰撞之声。
渐渐地,里面飘出血腥味。
血腥味愈发浓郁,两人都替水乔幽捏了一把汗。为了不拖她后腿,成为她的负担,两人都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相信她,没有冲动进去。
又是一刻过去,里面打斗声渐小,直至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阿乔将里面搞定了?
又等了一会,确定里面没了动静。
这样的安静让他们有点担心,廖云崖决定下去看看。
还未起身,水乔幽出现在入口。
“无事了。”
两人听到她的声音,心中大石落下,赶忙从林中出来。
“可以走了。”
水乔幽没和他们多聊,拿过自己的行李,又折回峡谷。
两人听她声音没有异样,彻底放下心来,迅速跟上她。
进入峡谷,两人先是见到一地的尸体,不仅是有人的还有马的,残肢断臂纠缠在一起,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诡异阴森。
吴江和廖云崖不约而同偏转目光。
他们还是小看阿乔了!
走了几步,吴江生出几丝愁绪。
这样的阿乔,一般的青年才俊只怕是配不上她啊!
大晚上看不清楚,他们也不知自己的马是跑了还是倒了,幸好旁边还躲着四匹马,三人也没再去寻自己的马,选了三匹情绪还算稳定的骑走了。
没想到,出了峡谷,水乔幽的那匹马居然在路边悠闲地吃草。见到水乔幽,它还仰头轻轻哼了几声,仿佛是在鄙视他们,又仿佛是在骄傲。
水乔幽摸了摸它,见它没有应激,又换回了它。
下半夜路上未再出意外,直到天亮,他们才在路边休息了一会。
廖云崖和吴江这才发现,水乔幽右胳膊受伤了,她自己已简单处理过。
两人关心她,她只说是皮外伤。
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三人继续赶路。
一路上,水乔幽连眉头都未皱过,似乎真的不严重。
第三日傍晚,他们再次靠近先前出事的地方。
廖吴二人同水乔幽商议,去拜祭一下那因他们遭了横祸的老两口。
水乔幽看了眼天色,同意了。
这日无雨,天色还早,他们一眼便可看清周围的一切。
房舍有个七八栋,排列不甚规整,有两三栋破败不堪,一看就是久未有人居住。周围安安静静,陌上连家禽都见不到一只。
那日后续的处理,水乔幽没有问过楚默离。老俩口家里不再有人,他们往里走了一点,想要打听二老葬在何处。
小惜家关着门,院子里冷冷清清。
她当时伤重,这才十来日,她的伤估计还没好,也不知她是暂时出门了,还是去了别处养伤。
再往里走,当真只见到两个耳鸣眼花,连路都走不了的老人。
吴江问了半日,嗓子都喊哑了,他们也没听见一句,问答完全搭不上边。
三人只好放弃打听,就在二老屋前作了三个揖。
他们没在此逗留,礼毕便走了。还没上官道,遇到了提着菜的小惜。
小惜一眼认出他们,很是惊讶。
三人下马,相互聊了几句,他们这才知,小惜刚才是去地里了。
闻言,三人看着脸色依旧带着病色的小姑娘有些诧异。
吴江劝她,“你的伤那么严重,现在还是应该好好休养。”
小惜露出微笑,“没事,我的伤已经好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得知她昨日才从城里医馆回来。
听她说自己躺了许多天,地里的菜也没有照看,三人看出,她这么急,除了闲不住,估计还有生活拮据的原因。
因她昨日下午才回,暂时也不知那二老葬在何处。官府调查后告知她,那晚他们那是遭了土匪,是水乔幽他们一行连夜将她送到医馆的。她并没有因那晚的祸事,怪罪他们,反而十分感激几人,再次邀请他们去她家过夜。
听到官府给他们的说辞,吴江和廖云崖看了水乔幽一眼,水乔幽面色如常。
两人有些愧疚,却也没同她说明真相。
天色还早,麻烦又未除,三人不想再连累她,谢绝了她的再三挽留。
廖云崖给了她两锭碎银子,小姑娘不肯收,廖云崖让她代他们买点纸钱线香去祭拜两位老人,她才勉强收下。
几人上马,她还站在原地。
水乔幽回头望着后面的屋舍,问她:“你一个住,可会害怕?”
小惜摇头,“我已经习惯了。”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家里那晚死了很多人。
水乔幽想起刚才已经见不到血迹的院子,扫过她确实没有害怕的脸,没再说什么。
双方告别,三人走了一段回头,见小惜才慢慢往家走。
三人很快离开了此地,晚上宿在野外。
第一缕晨光透过树林照射在地上时,他们就起来收拾东西赶路。
一连几日平安无事,吴江反而有点不习惯了,“阿乔,那些人是不是怕了,不想要那匣子了?”
水乔幽看着前方,“或许,我也不清楚。”
吴江犹豫几次,问出很早就想问的事情,“我们若是将这匣子丢了,是不是麻烦更大?”
水乔幽直言,“嗯。”
它如今算是安王的东西,哪能是他们说扔就扔的。
吴江叹了口气,这烫手的山芋怎么还粘手了。
水乔幽偏过视线,将二人神色看在眼里,声音肯定,就像承诺,“放心,我们会回去的。”
别人说这话,他们可能不信。
水乔幽一开口,吴江没有怀疑。
他脸上担忧散开,“嗯。等回去了,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她的拿手菜。”
“……好。”
黄昏时分,三人到了那片最容易设伏的树林。
上次从这里过去,无事发生。
如今返程,再次途经此地,水乔幽也没放松警惕。
她单手拉着缰绳,保持马速,面上平静,衣袖里的浮生随时可以出手。
即将转弯,前方骤然出现绊马索,电光火石之间,行在前面的水乔幽用力一扯缰绳,马的前蹄高高抬起。水乔幽单手控缰,仍稳稳坐于马上。
她右手伸向廖云崖,“剑!”
廖云崖和吴江也已看见绊马索,两人想要勒停马,却有点困难。
廖云崖听见水乔幽声音,见已控制不了马,果断腾出一只手,拔剑抛给她,自己做好了从马上跌落的准备。
水乔幽准确接住剑,往马尾部用力一拍,身体俯在马背上。马没停下,她先廖云崖二人跃过了绊马索,与此同时,她手腕运上内力,手里长剑隔断了绊马索。
廖云崖和吴将的马还差一点碰到绊马索,绳索骤断,两人免于一难。
水乔幽快马未停,前方又连续弹出三根绊马索。她未有慌乱,一人一马默契配合,剑刃依次再断绳索。
廖云崖和吴江降了马速,跟在她身后,有惊无险。
躲在暗处的人,见一连四道绊马索都没拦住他们,失了耐心。
水乔幽还没起身,头顶有人持刀俯冲而下。
水乔幽抬起右腿,离开马背,左手抓着缰绳未松,坠在马腹左侧,右手抬剑上挡。
刀剑碰撞,擦出火星,水乔幽放开缰绳,侧翻而起,踩在那人背上。那人想要转身避开,被她一剑割喉。
她落在地面,廖云崖二人也勒停了马。
水乔幽的那匹宝马,脚下生风,往前面跑了。
脚下的人一死,林中立时多出不少人。
山林之间,很快杀气密布。
水乔幽将剑抛还给廖云崖,更为轻便的浮生滑到手上。
她握了握右手臂,眼睛沉下,主动迎了上去。
林间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惊走周围鸟兽。
这次来的人都未蒙面,吴江却也没看出脸熟的,抽空问水乔幽,“阿乔,这次他们是哪来的?”
水乔幽一脚踢退两人,望着左边巨大的树梢上拄着拐杖站着的白须老头,“双溪楼。”
花堂堂主逢春,拐杖化利器,花甲仍惜花。
他手里还捏着一枝迎春花在把玩,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些说起来还是当时吴江自己和她讲的,但是估计因没见过他们本人,现在乍然遇上,他还没将人对上号。
水乔幽昨日穿的男装,今日又换回了女装。
逢春见她看过来,嘴角扬起,“竟然还有个美人。”
水乔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神色不动,手里浮生击断了攻击她那人的腕骨,对方一声惨嚎甚是刺耳,引得他人侧目。
逢春见到这一幕,望着水乔幽的眼里又多了一抹欣赏。他扫了一眼下面,人仍旧在树梢上站着。
水乔幽被几人围困,也未轻易去招惹他。
双溪楼上次吃了亏,这次带的人很多。
水乔幽手臂伤口还未好,动的次数多了,崩裂了伤口。
鲜血浸染衣袖,她手里的浮生力道和速度较最开始都有减弱。
逢春见到,眼里笑意更深。
没过一会,水乔幽为护吴江,手臂被人踢中,她握着的浮生有点抖。
逢春不再站在树上看热闹,手中木雕的精致拐杖朝水乔幽头顶击去。
水乔幽听到风声,一把将旁边的吴江推了出去,自己快速往后退。
退了三步,被逢春追上,她只能抬起浮生,挡住他的第二棍。
她手臂被震得又痛又麻,再次退了几步。
连续两招,可以看出,他比那草木堂主都要更胜一筹。
逢春笑的脸上褶子更多,强势追击。
水乔幽改攻为防,谨慎躲避。
到了山边,退无可退,水乔幽只能接招。
浮生一扫,扫断了他暂时别在腰间的迎春花。
花枝落地,逢春含笑道:“美人,你毁了我的花,可是要赔的。不如。”
他一双小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水乔幽,“你……”
被他逼得再无退路的水乔幽反脚踢向他的脸,将他的话踢了回去。
她这动作带起的劲风,刮的人脸疼,逢春连忙闪躲。
水乔幽旋身换脚,追着他连踢好几脚,他脸上终是被狠狠踢了一脚。
不过,水乔幽也被他手里的拐杖扫到腰,两人皆被迫后退。
逢春退了两步站稳,脸上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脸上笑容收起,重新攻向水乔幽。
水乔幽还没站稳,拿着浮生的手还麻意未退,看他招式更狠,不敢再用浮生硬接,只能闪身躲避,模样落在他人眼里,有些狼狈。
廖云崖想要帮忙,却被几人缠住,抽不出身。
逢春瞧着她左闪右躲,眼里多了一分得意。
他打算一举将水乔幽拿下,眼看就要成功,左边林中飞出几枚流星镖,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他无暇再顾水乔幽,赶紧挥动拐杖去挡。水乔幽一个鹞子翻身,远离了他和流星镖。
镖未全部落地,林中上方有人踏着树枝而来。
丛林之中,也忽然冒出不少黑衣蒙面人,林中杀气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