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此去陕西危机重重,请多多保重!”眉州城外,廖观音、卢简诚带着一众汉军官员为李继恒送行。这几个月下来,廖观音和李继恒的关系越发亲切,甚至两人还结拜为了异姓兄妹,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听到廖观音这番嘱咐的话语,李继恒拍了拍腰间的左轮手枪,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他沉声回应道:“小妹不用担心,哥哥我要枪有枪,要人有人,狗日的鞑子能耐我何?而且,他们不是封了我个什么轻车都尉的爵位吗,有麻烦的时候也可以拿来用用,呵呵。”
廖观音白了他一眼:“大哥尽说笑,我们都不当回事,更遑论那些为虎作伥的狗官了。要不你就留在四川吧,我去找夫君说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放心好了,大哥不会有事的!”李继恒很清楚为什么祝灏会让他离开四川,以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威胁祝灏的地步了,不离开就得臣服,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屈居人下,所以双方的关系搞得非常纠结。
“欸,大哥…”
正当廖观音还待劝说两句,李继恒大手一挥道:“再说了,哥哥又不傻,真到力有不逮的时候,我自然会退回四川来,你大可放心!”
见李继恒那么有信心,廖观音只好心中默默祝愿着,红唇贝齿轻启,为他们这支远征军吟唱起送别的战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廖观音的声音婉转动听,李继恒为之颇为感动,他朝着廖观音重重一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带领着随行的军队朝着北方缓缓前行。
半月后,他们进入了保宁府地界,在这里,他们开始感受到此次旱灾造成的悲惨后果。
最初他们还只是遇上三五成群的逃难者,可越接近陕西汉中府,路上扶老携幼的难民就越多,直到进入陕西境内,路上的逃难的人已经多到一眼望不到边际。原本宽阔的官道上挤满了人,哭声、叫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混乱而悲壮的画面。
李继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禁一阵沉重,这场旱灾给百姓带来的苦难远比他们起初认为的要严重得多的多,波及范围之广,受灾人数之多,实属罕见。
然而,他们带来的粮食远远不够救济所有灾民,即便只是熬成粥给大家分食,粮食的消耗量也是非常惊人的。也许不出十天,所有的粮食都会见底,而到了那时,他们还想进占更多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
夜里,李继恒手下的袍哥智囊董添找到李继恒的帐篷,一脸为难地劝说道:“晋王,我们的粮食真的不多了,依我看,不如留一点儿粮食给这些灾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我们全军拔营,甩掉这些包袱,直奔西安府而去。此时正是最乱的时候,西安城里肯定人心惶惶,也更容易攻破。”
“不行!”李继恒断然摇头道:“我们决计不能这样做,知道为什么吗?这不是因为我妇人之仁,而是因为我们要争取人心。只要有了万众一心,西安城不过唾手可得而已。”
“可是…”董添脸上犹豫之色尽显:“晋王,真的没有粮食了,连兄弟们都开始吃半稀半干和着野草的稀饭了,万一…万一鞑子不长眼,前来攻击我们,兄弟们恐怕连拿起刀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李继恒点了点头,右手不停敲击着桌面。他其实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确实,兄弟们这几天伙食极差,只能勉强维持半饱的状态,此时别说打仗了,能逃走就算不错了。
但是,他又不愿克扣百姓口中仅有的那点儿活命粮,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饿死,否则这只会成为他一辈子绕不开的心结。
李继恒似乎突然下定了决心,敲击声顿时一停,只听他缓缓说道:“传令下去,从明天起,汉军与百姓同吃一锅,不分彼此。”
“啊?”董添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他原本是来劝说李继恒放弃这些难民的,现在不仅让他的战略计划打了水漂,怎么反倒陷汉军全体官兵于危险之中了。
“晋王不可啊!”
董添还想劝谏,可被李继恒直接出言打断:“留一部分粮食给斥候队,让他们每个人都吃饱,放出去给我们留出足够的预警时间,其余粮食则全部拿出来赈济百姓。我现在就给保宁府和绵州府发电报,让他们尽量调拨粮食过来,也许过不了几天,大家都能吃上饭。”
“晋王!”董添忽然跪下来以头抢地:“百姓之所以啼饥号寒,皆因满清残暴无道,我们若止步于此,什么时候才能推翻满清的统治,请晋王三思啊!”
李继恒躬身将董添扶了起来:“欲速则不达,现在陕西就像一个泥潭,我们越往里走陷得越深。这时候要是真的弃这些灾民而不顾,等到了西安,我们依旧不管他们死活吗?那即便拿下了西安,也名不正言不顺。”
董添涕泪横流道:“晋王,灾民越来越多,我们支撑不了啊!”
“撑不了也得撑!”李继恒为董添抹干了眼泪:“让兄弟们轮流出去找野菜,这样也许可以多撑两天。好了,去休息吧,我们听天由命,或者祈求祝大人能帮我们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