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残剑无奈,轻轻推开飞雪。
“我早就说过,每个男人都会骗他心爱的女人。你也很希望我骗你,等你满头白发,年老色衰时,你问我你美不美,能不能让我心动,我想你肯定希望听到的是假话。”飞雪轻咬下唇,手中长剑又顶上了残剑的脖子。
“真想一刀捅死你。”
残剑笑言:“那我可占便宜了。看不到你老的样子,你也看不到我老的样子。”真是气人。
不过飞雪来并不是要取人性命。
“陪我去秦军大营。”
“你父亲和同门已经走了?他们对付不了赢风。”
“可你认识他啊!”
“但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飞雪又语出惊人。
“我们去,是去收尸!”
“收……哦!”
残剑恍然大悟。
赵震他们刺秦,其实不是真要赢风的命,而是要看赢风的剑法。
他们想要赢风对他们动手。
这些人虽都不是赢风的对手,但他们甘愿冒死,只求摸清赢风的剑路。
只有这样,才能让己方与赢风实力相当之人,有机会超越赢风。
残忍,但确实是他们的风格。
“好吧,我陪你去。”
怎么说,他和赢风也算熟人,总有点交情。
我过去收尸,总不会被当场干掉吧……
七十五章
剑士们离城后,直奔西面而去。他们由北门出城,随后向西行进,绕到西边后再转向南方。
这路途虽然曲折,倒也没惊扰到赢风的安眠。
但他们哪里知晓,自己一行在诸葛亮的沙盘上已是标记得清清楚楚。
“主公,剑士们出现了,正朝这边而来。另外,残剑和飞雪也一同现身了。”
“哦?这是唱的哪一出?”赢风疑惑问道。
“不清楚,微臣这次确实没能揣摩透。”
剑士们人数不过十几人。
若说这些人打算袭击营地,目标还是拥有五百兵力、还有赢风和诸葛亮坐镇的大本营,那简直就是疯了。
这些人即便合在一起,也无法与赢风或诸葛亮中的任意一位相抗衡。
更何况十几人要在五百人中形成围攻之势,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些人究竟意欲何为,赢风心里还真是没个谱。
至于残剑和飞雪的目的,他们同样摸不着头脑。
不过,赢风心中有数,自己的营地至少还能容纳这些人。
赢风下令:“待剑士们到了,放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企图。”因此,当剑士们抵达赢风的大营时,迎接他们的是敞开的营门和严阵以待的秦军队伍。武士们左右分列,赢风居中站立,背对着他们等待。气势汹汹的剑士们反被赢风的气势震慑住了。
“进来吧,来自魏国的朋友,不,应该说是赵国的朋友。尽管赵国已不复存在。”
“但赵国人还在!”赵震回应道。赢风转身,掀起一阵剑风,眼前剑士们匆忙出剑格挡。
他们万万没想到赢风竟强大至此,一转身之下,众人的长剑纷纷折断。
其实公平来讲,赢风的实力并未强至如此。真正折断这些剑的,乃是湛卢剑器。
湛卢神剑,象征仁道,也是世间屈指可数的神剑之一。
任何长剑在湛卢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正如任何人在绝对的仁义圣人面前会自愧弗如。若连这份羞耻心都失去了,便不配成为剑。赢风本人厉害,但手中的剑更为惊人。
唯独赵震的长剑嗡嗡作响,未遭折损。“看来,只有你的剑能与我一较高下了。”赢风言道。
“还有我们!”
众多剑士上前,持断剑怒吼。
“即使长剑已断,我们仍有战斗之心!”言毕,众人竟齐齐围上,意图动手。赢风叹了口气,只闭目不动。因为这些人全都被定住了,如同雕塑般无法移动。
并非别因,皆因诸葛亮早已在此布下八门金锁阵。
一旦入阵,修为不及诸葛亮者皆会被牢牢镇住,动弹不得。就连赵震也只能握剑僵立,无法动作。
“你们深夜到访,就是要在我的地盘上出丑不成?抑或是自投罗网当人质?不必了,诸葛,把他们都绑了扔出去!”
赢风转身返回。
“别走,杀了我们!拔剑,杀了我们!”
“真是丢人现眼。”
懒得与这群人纠缠,赢风径直离去。他认为享用烤肉美酒远比这舒心。至于这些人,他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诸葛亮令人上前,将他们五花大绑,一个个丢出了大营。
当残剑和飞雪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些人被秦军悉数扔出的情景。二人上前解救,发现众人竟然安然无恙。
“你们没被杀?”飞雪惊讶道。
“这还不够丢脸吗?”残剑苦笑。
见残剑与另一少女剑士带走这些人,赢风明白今夜大概不会再有风波。“真不明白,他们唱的是哪出戏?自取其辱,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吗?”“主公太过自信了?”
“我自信什么!毫无成就感可言。”
让五百人绑了十几个人扔出去,这有什么成就感?
“是啊,所以也没让士兵们滋生傲气。臣之前就说过,不明白这些人来此的目的。”赢风苦笑着回去休息,诸葛亮却发现大梁城中还有另一人悄然靠近。“主公,难道他们上演这场闹剧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这个人潜入?”
“谁?”
“逍遥子?”
“逍遥子?他还活着!”
哎,不对!
赢风话音刚落,猛然记起,逍遥子从头到尾就没死过。他一直在与武无敌交锋,至今尚在人间。
“他也来到大梁了?”
“是的,看来,大梁城内的修炼者是一心想阻止主公了。”
如果不是龙阳君在梁囿,对赢风来说,最佳计策便是直闯梁囿,斩杀魏王。然而,如今看来,似乎行不通。
万一真把龙阳君逼急了,他和诸葛亮还好说,但这五百秦军恐怕不够龙阳君应付的。想要解决龙阳君,只能等魏王命丧黄泉。
真是棘手。
正当赢风为此烦恼之际,远方却传来一阵非凡的剑气。这剑气随风而至,时隐时现,让人感知到它的存在。
赢风抬眸望去,果然,天地间被一层无形剑气所笼罩。看来此人剑术已达天人合一之境,赢风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修为。
“有趣!”
身形一跃,借气登云,赢风顺着剑气探寻,在大梁城外十里处的一片水潭上找到了剑气的源头。一名黑袍老者端坐水面,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剑气并非从他身上散发,而是源自他手中的一柄木剑。这木剑虽是木质,却有着大剑的形态,与市集上小贩叫卖的孩童玩具截然不同。赢风一步步踏水而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剑气的韵律也随之波动。老者睁开眼,望向他。
“搅乱一池春水,煞是破坏风景。”
“若春水本就纷乱,何来搅与不搅之说。毕竟,水下暗流涌动,表面平静罢了。”赢风笑道。
老头子瞅了赢风一眼,对他这答案挺惊讶的。
其实让他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赢风身上竟然有两股力量,能同时挡住他和那木剑释放出的剑气。这木剑跟了他很多年,说人剑合一也不为过。他一发力,剑上自然就有差不多的能量涌出。普通人根本扛不住这种剑气,到他跟前连话都说不利索。
但赢风身上偏偏就有这种相同的力量,这无疑说明赢风也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可眼下这家伙身上,半点天人境界的气息都没有。真是有意思,算是世间的一个另类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真能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不也就是个异类吗?“小子,你挺有意思的。”老头子说道。
“我觉得您老也挺有意思的。”赢风笑着回应。老头子接着说:“老夫姓司马,名蒯聩。”
“哦。”
哦?
老头子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司马蒯聩这个名字,在很多人耳朵里那就是绝世剑神的代名词。老头子更相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恍然大悟似的。
没想到,这小子面前,司马蒯聩的大名就换来一个点头加一个“哦”。“在下赢风。”
“知道。”老头子说。
“那您找我来干啥?”
“挑战书是你下的?”
“对啊。”
“老夫应战。半月后,咱们大梁河堤上见高低。”
“我可是说了三天后。”
“半月时间足够人逃跑,三天哪里够他们逃远的。”
“行吧,就依你半月。就冲您这心系百姓,不惜违约失面子的份上,我答应了。”
一代剑神不是为自己求情,而是为了让魏国的百姓多点时间逃得更远。
这算得上有慈悲心了。
“所以我今天不跟你动手。”
“战,不在今日。我今天来,一是告诉你我接下了挑战,二是为今日之事毫不知情,给我的弟子丢脸向你道歉。”好大的气度!
赢风感慨:“就凭你这气度,若败在我手,定会让你死得有尊严。”
“可惜,你若输了,我会鞭尸示众,让天下看看暴秦的下场!”
“好。”
赢风点点头。
反正这事儿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要是把眼前这位当对手,这世上也就没几个剑神了。“只希望你能管束好你的弟子,不然,我未必每次都有这份闲情。”
老人走了。
赢风也回去了。
“主公,那是谁?”诸葛亮问。
“司马蒯聩,他一是告诉我他来应战,二是表示他对今天的事毫不知情,感到很愧疚。”“到底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诸葛亮点头。
是啊,毕竟人家身后还有千年的气运呢。
司马家直至后来称帝,一直都是大富大贵,运势不衰。
绝对是顶级的世家了。
三天时间,大梁城内外发生了巨大变化。
先是城内人心惶惶,几乎都走空了。城里基本只剩军队,家家户户都拖家带口离开了。
除非家里有人在大梁城的军队里任职,这些人是没法走的。
城外,二十多座城同时行动起来,如今也都陷入了僵持。
信陵君领着魏军主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尽办法回援大梁,却被蒙恬带领的秦军牢牢压制。
双方都清楚对方将领的能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信陵君知道司马蒯聩要和赢风决战,也知道这三天是大梁城最安全的日子。
他拼尽全力指挥调度,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冲破防线。
最近的一次,离大梁城只有三十里,却怎么也前进不了。
蒙恬紧追不舍,信陵君只能远远望着大梁城的方向,含泪作了一揖。
他实在无计可施了。
到了第三天,秦国不再攻城,魏国也没再出战。
双方都在等待河堤上的决斗。
这一战,将决定魏国的命运——大梁城是否会被水淹,公子天是重伤还是丧命。
如果是前者,大家不必再战。大梁城一旦沦陷,魏人自然会成为秦人,投降即可。
如果是后者,同样不必再战。秦军或是为公子天收尸,或是送他回国疗伤。威震天下的大秦战神,将从此陨落。
一战,定江山!
大梁河堤,自魏惠王时期便存在的河堤。
这一天,诸葛亮带着
五百秦军驻守堤坝上方,对面则是一群剑士准备就绪。在大梁城中,太子增也在做准备。他心里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万一司马蒯聩赢了,但场面悲壮,赢风会不会不破坏河堤?
或者两败俱伤,胜者伤、败者亡,也算剑士们为魏国挡下一场劫难。但他现在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实际上,战斗双方的两个人都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时间一到,天边升起一股巨大的剑气。
这剑气像极了撑天的柱子,剑气东南压向西北,轰然落下时,司马蒯聩立于大堤之上。万斤之力化为轻点,水面只泛起一圈涟漪。另一边,赢风如约而至,踏水而来。他身上没有那么沉重的剑气,但湛卢神剑却不甘示弱。
若非司马蒯聩长剑出鞘,众人都以为湛卢神剑的光芒已让赢风胜券在握!“巨阙!”诸葛亮一愣,忍不住喊出了这剑的名字。没错,这就是与湛卢神剑齐名的巨阙。湛卢本为儒门三剑之一,世上仅此三把…
巨阙剑,举世无双,出自铸剑大师欧冶子之手,与它并列的还有纯钧、龙渊、鱼肠、胜邪,每一把都是万里挑一的宝剑。而在这些剑中,唯有巨阙属于重剑,被誉为剑中之王。巨阙与湛卢,就好比是赢风与司马蒯聩,两者都是顶尖高手,势均力敌。
两人眼神交汇,横剑胸前,互相行礼。
突然间,司马蒯聩抢先发起攻击,身形腾空,一剑刺来,犹如携带彩虹划破长空。两人对彼此的修为了如指掌,甫一交手,便是惊心动魄,毫不容情。司马蒯聩的剑尖前指,赢风则举手格挡,两人同时将内力贯注剑身,轰鸣声中,河水激荡起巨大的浪花,河底留下了深深的掌印,天空仿佛也被一掌按在云层之上。这一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若非司马蒯聩手中的是巨阙,这剑早该断为两截;同样,赢风若不是握着湛卢,剑也必被削半。两人实力相当,剑术不相上下。
然而,司马蒯聩却略感吃力,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力量被赢风硬生生挡了回去。
一击未中,赢风单脚轻点水面,面容平静,心无旁骛。
司马蒯聩则凌空点水,空中转身,横立于水面之上。
赢风缓缓抬起长剑,黑白剑气缭绕其上。手腕轻旋,长剑如同车轮,一挥之间,一道巨大的剑影横扫而出。司马蒯聩刚完成翻转立足,便见剑影扑面而来,横剑一挡,以剑为掌,掌剑并用,反击而出。
这一来一回的交锋,让人们意识到战斗才真正开始。之前的惊天动地,不过是双方的热身,真正的战斗此刻才拉开序幕。剑气交织后,赢风旋转剑身背于身后,黑剑影左右展开,宛如孔雀开屏。他以“七四三”步法移形换位,剑光流转,剑气柱自下而上展开。司马蒯聩的剑气相撞,攻势虽猛,却未能占得上风。
瞬息之间,赢风与司马蒯聩身影交错,只留下水面的幻影与涟漪,速度成为了新的较量焦点。风铃急响,环佩叮咚,各种声音混杂,唯独剑鸣声与快速剑击声清晰可闻。两人进退间,剑法如江河奔腾,气势磅礴。
猛然间,两人腾空旋转,大河中涌起漩涡,但随着水流掠过,二人又恢复了平静,依旧点水对峙。赢风的剑尖贴近司马蒯聩咽喉,而司马蒯聩的剑也同样指向赢风。双方依然不分胜负。
此时局势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难以预测胜负。
诸葛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二人的对决,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别。在这生死边缘,两人剑法已臻化境,眼神坚定,剑锋相接却随即各自退避。剑上的激斗胶着,脚下却步伐稳健,互不纠缠。
两人的较量,当剑法难分高低时,便是修为、经验乃至性格的比拼,看谁能保持冷静,确保剑法不失。
交错之间,气流涌动,面对面的二人变为背对背。
第一轮,结束。
武艺、修为、剑法、气度、经验,乃至性格,两人皆不分伯仲。
“你的剑法不错,年轻一辈中有此修为者寥寥。”
“你的体力充沛,年长者能有如此体力,实在难得。”
平局之下,一些事情悄然发生。
“听说你在匈奴那里颇有作为。”
赢风微蹙眉头,笑道。
“你迷失了方向。”
此言一出,如石投水,激起波澜。
司马蒯聩再度飞跃而至,赢风迎接挑战。
斗,再次斗。
两人互不相让,但在对抗中,不约而同想起了各自征途中遭遇的强敌。实战中的剑交锋,也是心灵上的较量。
剑意的自由挥洒,比起真实的剑斗,更加淋漓尽致,因为这里能吐露真言:“你确实迷失了。”
赢风跃起挥剑,招式变幻莫测。
“哦?”
司马蒯聩攻势不断,剑意却渐渐达到极限...
他渴望听到赢风的声音。
这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念头一闪,思绪万千。
“你若胜了,我将失去天下的道路。因为一场战争之后,又是另一场战争。你心里清楚,若我消失,各国间必将再起战乱。赵国虽灭,但赵人尚存,不是那些被带入秦国的贵族,而是最平凡的赵民,他们安然生活,拥有自己的土地和财富,耕作即可获得爵位,荣耀家族。这一切,赵国无法给予。”
交手之间,无论是在精神世界还是现实战场,二人已过数百招。
司马蒯聩眼前的赢风,仿佛变成了那些曾倒在他剑下的亡魂,他们一次次归来,又一次次与他对决。在他的视野里,赢风不再只是赢风,而是他剑下亡魂的集合体,是他偶遇的赵人,或是连名字都记不清的普通人。
他对抗的不仅是赢风一人,而是与纷扰尘世、天下大局的斗争。
八百年周朝,四百年战乱,世间苦战已久。
战争的苦难,不只是他们这些游侠知晓,普天之下的百姓同样感受深刻。即便今日击败赢风,也只是除掉了一个秦国公子,秦国还有秦始皇,还有无数将领...
要是杀了秦始皇,说不定又轮到哪个公子登基,难道就不能统一六国了吗?这个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困扰着司马蒯聩。
他到底还得杀多少人,才能摆脱这种血腥的循环!
生来习武,并非为了杀戮而练。
他天生练武,目的是锄强扶弱,为了国家繁荣昌盛。可惜,侠士难以强国,除去暴行不一定能带来安宁。单靠破坏,单靠杀戮,什么也办不成。他曾想投军,但前线的军队却屡战屡败。
先是长平四十万战友丧命,接着是赵国灭亡,无数人流离失所……他们都成了秦民。
然而,他们并未受苦,反而在大秦国的管理下逐渐安定下来。
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如果有人遭遇劫掠,或是失窃,他们不再求助侠士,不再寻找像他们这样的人。
遵循秦律治理的赵国士兵就能将犯罪者绳之以法。酒馆虽没了,乌烟瘴气也没了,风气得到了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