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吗?”
眼前这薄薄的几张纸,就是花了两年功夫,抽丝剥茧查出来的结果。
赵琚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沉默半晌,才悠悠的问出了这句。
高程满脑子也都是疑惑,椒房殿那位不满十岁,就采选入宫做了宫女。
这些年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根本就瞒不了人。
可事实摆在眼前,把所有的不可能刨开,剩下再不可能,也会是真相。
而且从谁获利最大,谁八成就是幕后黑手来看,椒房殿那位的确最为可疑。
但这个答案,显然不会是皇上想要听的,即便他心中已经确定了大半。
“会不会是有人蓄意陷害?当年秦王一介宗室,就是打着让先帝后嗣凋零,然后乘机夺得皇位的主意。”
“虽然如今宗室王爷们,看着都挺规矩,但老话说得好,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了个野心勃勃的人?”
“他们没这个本事。”赵琚摆了摆手,这些年宗室一直被他当成猪养。
荣华富贵不缺,实权是半点儿没有。明里暗里安排的眼线,也不是一个两个。
眼下几位领头的皇叔,都是聪明人,最明白明哲保身四个字怎么写。当年尚且不受逆王蛊惑,现在他威临天下,更不会有这个想法。
就算真有人脑子不清楚,犯了糊涂。有本事把手伸到他身边,直接下毒毒死他,然后扶幼主上位,不是更容易?
高程道,“或许真的就是个意外?娘娘她长在宫中,读书识字都是后头才学的,如何能知道这些?”
“那棉籽油的害处,那些当地人也都不清楚啊!”
太医院那些人,可不都是吃白饭的,个个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
就拿杜泰来说,能侍奉两朝天子,那一身的医术,即便不是天下第一,至少也是个前三。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皇后娘娘才几岁?
但用棉籽油做菜,一开始的确是皇后娘娘提的。
那味道其实并不怎么符合皇上的口味,只不过因为娘娘喜欢,皇上不好拒绝。
久而久之,便也就习惯了......
赵琚紧紧看着这几张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这么多年,朕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她还是不放心朕!”
“就因为朕是皇帝,所以无论做了什么,在你们眼里,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才给出的承诺。”
“皇上......”
高程心中慌乱不已,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皇上这样伤心。
不由得埋怨起了季寒苏,皇上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竟然那么早就对皇上下手!
还是这种损伤男人尊严的事情,整个太安宫的女人加起来,都抵不上她季寒苏冷心绝情。
可谁让事情发现得太晚了,即便将那东西停了,再仔细调养身体,也不能再使女子有孕。
太子才立不久,剩下两位皇子,既不是皇上钟爱,能力才干也远不如太子。
且太子从小,就是在勤政殿长大,皇上带的时间,不比皇后要少。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事情,也足以向外人道。若用别的法子处置皇后,又会是一场轩然大波,更会影响到太子殿下的地位。
高程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这口气不让皇帝出了,一直憋在心里,迟早要被气出大病。
可这会儿真要发作,事后难免心疼后悔。
真真是愁死他了!
高程扑通一下,直接跪在地上,举着拂尘递给赵琚。
“皇上心里气不顺,都是奴才的过失。您怎么责罚奴才都可以,但求皇上不要伤了自己身子。”
“打你有什么用!”
赵琚挥手将拂尘打落在地,咬牙切齿的道,“朕现在想打的,只有一个!”
“去椒房殿!”
高程在赵琚身后,几乎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脸热得发红,后背出了一层的汗。
真怕一会儿过去之后,两人直接打起来。
椒房殿
季寒苏正坐在榻上,等华蓥换好衣裳出来。却见云雾急匆匆的进来,来不及行礼,直接凑到她耳边,把消息说了一遍。
“是否知道原因?”季寒苏问道。
云雾焦急道,“当时就只有皇上和高公公在里头,别人都不许靠近。”
“但皇上出门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那脸色黑得像墨一样。”
“急匆匆的就往椒房殿来了,连步辇都没心思坐。看那架势,十有八九是冲着您来的。”
“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到时候该怎么应对,迟了就来不及了!”
“慌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季寒苏凝神细思,她最近可都规规矩矩的,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赵琚要真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也只能是为了以前的旧事。
云雾急得团团转,但并没再多说什么,打扰季寒苏想法子。
皇上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有娘娘护着,她再躲着些也就是了。
这会儿要是两人闹起来,皇上肯定第一个就拿她开刀!
季寒苏道,“我给太子做了身衣裳,你送去东宫之后,先别忙着回来。替我留心一下,景昊那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云雾欣喜的点点头,随后又担忧道,“那娘娘您......”
季寒苏道,“我这里不缺人伺候,你不用担心。”
云雾离开之后,甘凝小声说道,“会不会是祁王的事情,让皇上知道了?”
季寒苏道,“他知道又怎么样,我做这些的时候,他在旁边不是很受用吗?”
祁王是可怜,但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性命,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血债。
即便祁王心里明白,真正点火的人是赵琚,也不代表他不恨她这个堆柴的人。
孟宜宁虽然死的早,但也是赵琚的原配发妻,祁王作为嫡长子,被立为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若祁王不能继承皇位,等待他的不是死,便是软禁终身。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反之,她们母子也是一样。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她不过就是是当着祁王的面,与赵琚恩爱无间罢了。
只是她和赵琚感情越好,祁王看在眼里,就越是想起他那早逝的母亲。
再加上当年何珍儿留下的那串念珠,当真是好东西。
只要那么一点儿,放在灯芯里,就能让人在睡梦中,看见此生最害怕看见的东西。
孟家也够狠心的,原她还以为,得了那东西之后,会用来算计她,她也正好将计就计,让他们自食其果。
没有想到,这家人居然用在了祁王身上。
原本她还准备打持久战,没想到孟家先等不及了。
为了让自己母后,在九泉之下安息,也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够安宁,祁王会怎么做,也就不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