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培文心中第一反应便是,这武警肯定是老鱼他们招惹来的。
但回想起老鱼之前叮嘱过的话,只能装糊涂道:
“同志,咱能先说说是什么事儿吗?”
高个子武警点点头说道:
“孙先生,您在韶州市仁县肖庄附近承包了一块地皮对吧?”
“对,做拉力赛场地用的,当地的相关部门我都跑过了,证件和手续也全都办完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孙培文本来还有些心虚,但看到武警的态度很好,也就自然了很多。
“那块地牵扯到一些别的事情,我们也是接到命令过来要请你过去协助一下,喏,这是协助告知书。”
稍矮一些的武警说着递过来一张印了好几个章的纸。
孙培文接过纸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要求自己前往现场协助,并没有提到任何实质性细节。
“这样啊……那稍等我换件衣服,那个,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啊?”
孙培文故作谨慎道。
高个子武警笑笑,亮出了证件:
“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来的车也是特警出勤用的专车,这点请放心,并且根据规定,电话暂时是不允许使用的,请谅解。”
孙培文闻言叹了口气:
“得,等我几分钟吧。”
五分钟后,孙培文坐着武警特勤车,踏上了前往仁县的路。
此时的仁县肖庄拉力赛场地中,已经停了两辆武警特勤车和一辆13座依维柯工程车,车前挡风玻璃下摆放的,正是印有国家考古字样的通行证。
京都考古站站长何军通蹲在工棚内,看着已经采样完毕才被掀开的竹胶板下方盗洞,心中暗骂:
“位召兴这兔崽子,又是这一套。”
站在何军通旁边的,是赣州考古站站长刘文武,之前他一直负责猪笼寨的亥疾司考古工地,因为都在仁县,何军通直接把他也拉了过来。
“老何,真够邪乎的,这帮盗墓的究竟是从哪来的线索,咱们怎么连滚带爬的愣是不赶趟啊?”
刘文武说着指了指立在一旁的竹胶板:
“还挺贴心,先给挖好洞不说,还给铺上板子,生怕咱们不小心掉进去。”
虽说刘文武也是信得过的人,但位召兴之前告知的所谓‘官盗合作’计划,保密级别极高。
虽然同为考古站站长,何军通毕竟直属京都辖区,信息接收等级还是比刘文武高了两级。
再加上之前于江泄密事件,国家考古对信息管控的力度更加收紧,何军通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能缓缓起身,拍打几下手上的尘土说道:
“高手在民间啊。”
刘文武笑道:
“你看这土,明显刚翻上来的,你这信息也真够快的。”
何军通闻言不得不挑明道:
“特殊时期,你注点意,再旁敲侧击,我就得网上递报告了。”
刘文武干脆转过身走出了工棚:
“得,到时候我非给你也拉下水,我可没要跟来,我那边也忙着呢,是你非得喊我来,还跟我整这出。”
何军通拢了拢头顶上几乎不存在的头发,跟了出来:
“人手紧缺,这次怕是得从疆省往这调人了。”
刘文武从马甲兜里摸出个八宝粥罐,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两口,往八宝粥罐里弹了两下烟灰。
这是干了大半辈子考古养成的习惯。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等觉得太阳毒了再种树,那肯定就得等着,跟咱们同批入队的,除了猝死的那几个,你自己说,还剩几个?”
刘文武又吸了口烟,看向远处工程车旁正在往下搬设备的考古人员,继续说道:
“没记错的话,咱们那时候是四十二个人,没干几年累跑了二十六个,再除去死了的六个,就剩咱十个人还在坚守岗位……”
“老霍老林刷子都快拿不动了,最晚明年就得退,几十年里每进队一百个新人,少说也得跑四十来个……”
“每年还都能揪出几个于江那样的,这下一步啊,考古从业能达到三十年的,怕是比大熊猫还少咯。”
何军通挥挥手拨散随风飘过来的二手烟,一脸嫌弃道:
“那你还不赶紧把这玩意儿戒了,还能多蹦跶几年。”
刘文武扑哧一笑,抬手指着何军通两鬓支起来的乱发说道:
“你什么时候给那堆不成材的乱草除了,我就什么时候戒烟。”
何军通丢下一句:
“你爱戒不戒。”
然后捋了捋头发,快步走向不远处盖在最初打井所钻的孔道上方的板子,一把掀开,嘀咕道:
“这儿怎么还有个洞?”
刘文武把抽剩的烟屁股在八宝粥罐壁上按灭丢进去,盖好盖子又摇了摇,这才往何军通那边走了过去,边走边说:
“民间高手又不是神仙,肯定得多试几下才能找到正地儿啊……”
……
孙培文到达场地时已是正午,刚一下车,就看到何军通跟那两名武警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迎面走了过来。
开口第一句就是:
“那钻孔打的洞是为了打井是吧?为什么打了一半不打了?”
何军通语气很冲,孙培文心中未免有些不爽。
之前在余家屯就见过这家伙审问老鱼跟余晖的样子,孙培文自然知道,这人是个官儿,并且职位还不低。
“工人打了一半,钻头卡坏了,然后就说这地儿打不了井,也就没再继续往下打。”
孙培文按照之前老鱼交代的说法回应道。
“打井干什么?你这里已经有自来水了。”
何军通追问道。
孙培文答:
“寻思装水空调,能省点钱。”
何军通继续追问:
“我看你水空调也没装上啊,井也没再打新的,这个洞打不成,就不能换地方重新打?”
孙培文耸耸肩:
“他们说钻头坏了没法继续了,我着急,让他们赶紧修钻头把井打完,谁曾想他们直接让我另找别人,工钱也没要就收拾东西走了”
“从哪找的人,联系方式有吗?”
何军通说着又走近几步。
“打个井而已,县建材市场边上的劳务市场随便找的人,活没干成,以后更不可能再用他们,也就没留联系方式。”
孙培文对答如流。
何军通此时跟孙培文之间的距离只剩半米左右,他眼睛微微一眯,吐出一句:
“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