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离私塾并不远,平日里不准外人进。不过时阀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带几个朋友去的权利还是有的。
大理寺不像众人想的那般血淋淋的,相反像极了一个书生贵宝之地。
案宗整齐地放着,甚至标注好了种种细节,包括结案的年月日。
时阀:“左边的案宗随便看,右边的许多尚有疑点,只许内部人员查看。”
众人配合地点了点头。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许多东西充满了好奇。
一个个东逛西逛,最后人手一本案宗看了起来。
“哎!”谢蓝汐指着案宗的一处,“为何这个女子与男子偷情被浸猪笼,男子与女子偷情只是关个三天就回去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的目光瞬间涌向了时阀。
时阀:“律法如此罢了。”
谢长年不禁发问:“谁规定的这般不合规矩的律法?”
时阀:“上一任刑部尚书。”又看了看众人有些气愤的模样,说:“不必去寻一个公理,上任刑部尚书已经死了,骨灰都被人扬了。”
柳瑜:“何人所为?”
时阀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一直都没查出来。陛下也不关心这事,就搁着了。”
谢蓝汐一口咬定:“我看是那个刑部尚书太招人恨了,仇家太多了吧。”
时阀点头:“对的。”
说完正色道:“你们也知道,黎国主要是男尊女卑。有些东西能改变的,我们尽力改变;有些东西不能改变的,就算心中再怎么愤慨,也不能发一句公道话,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谢蓝汐显然不认同他的话:“为世人谋公道,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如果这都能被制裁,那只能说明是这个世道错了,绝非吾之错。”
柳瑜跟着道:“若前路无人走,不妨我们成为先行者。别人没读什么书,没什么大的家境,但是我们有,我们苦读圣贤书,为的岂是一己私欲。若连我们都要与旁人同流合污,那谁又会站出来替百姓说话?”
谢长年:“不错。”
时阀错愕:“长年,连你也……”
穆济:“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见不公之事,不行不义之风。”说完看了一眼时阀,“虽是临时起意,但也是肺腑之言。”
“我等,愿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少年少女们一腔热血,终究是要撒出去的。既是对得起自己,也是对得起苍生。
人难得少年一次,总是带着些鲁莽和冲动,却无怨无悔。
时阀闭了下眼睛,深呼吸后缓缓睁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院外的树上几只布谷鸟停留在此,叫得正欢快。风穿过远古,入了茂密了丛林之中,又卷起更猛烈的风奔去远方。
“谁叫我们是挚友呢?要闯祸大家一块闯,把朝廷闯他个天翻地覆!”
柳瑜拍了拍书架,“好,我爹是丞相。明日我一马当先,诸君紧随我身后!”
……
次日正午。
谢府。
“夫人,夫人不好了!”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冯夫人颦眉:“如此莽撞成何体统?何时,说吧。”
婢女忙端正了姿态,这才开口:“是大小姐和二少爷。”
冯夫人立马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了?”
婢女:“他们跟着其他公子小姐去告御状了,说上任刑部尚书不公,请陛下让人纠正刑法。陛下一怒之下给他们都关大牢了。”
“疯了!他们好大的胆子!”冯夫人瞬间不正定了,“府君还在朝中,他应该会帮忙说个几句。真是的,怎么越大闯的祸越大。”
说着挥了挥手,“去,叫上三小姐拿些银子,我们去给大牢的狱卒送点,这一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放出来。”
婢女有些犹豫,甚至不知道为何要叫上三小姐,但冯夫人的命令她不敢违背,只得照做。
等谢娇允过来,冯夫人只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焦急:“银子可都拿好了?”
谢娇允:“并未。”
她显得太过于沉静了。
让冯夫人觉得她有些木讷。
冯夫人:“现如今,你大姐姐和二哥哥都在大牢里待着,你身为他们的妹妹,不得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谢娇允劝道:“母亲,冷静。”
接着解释道:“陛下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他们个个家世不低。只是这才关第一天,陛下正在气头上,断不会让我们进去,更别说去贿赂狱卒。”
冯夫人心里暗想却有几分道理,心不由安定了几分。
“然后呢?”
谢娇允:“大姐姐他们这番作为,会在朝野上下翻起一翻风浪,风浪未尽,陛下是不会放他们出去的,说不定连父亲和丞相求情都没用,更别说我们,连进入宫墙的资格都没有。”
冯夫人:“所以呢,就这么干等着?”
谢娇允:“母亲要是真有心,可以悄悄派人带动百姓来掀起此事。民与君王互相成就,逼陛下不得不放人。”
冯夫人抬眼瞅了她一眼,眼中意味不明甚至带着审视。谢娇允只是站在那儿,并没有躲冯夫人的目光。
谢娇允太过沉稳了。
有时候让冯夫人都怀疑她是不是没有心。可没有心,又怎能把许多事情看得比自己还透彻。
冯夫人叹了口气:“罢了,你本就聪明,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她招了招旁边的婢女,“你,按照三小姐的要求去办吧。”
谢娇允见那婢女走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们能想出来的法子,其他人定能想得到,到时候不止我们一家闹,而是十家、百家,这样归根到底也不会怪罪多少谢家。更何况,谢家有人护着,母亲安心便好。”
冯夫人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甚至这个利用她的人,连后路都想好了。
真是…赏也不是,罚也不是。
冯夫人气笑了,只是看着谢娇允。原来早已胸有成竹了,怪不得不急。
只是。
“娇允在商业上学了不少东西。不过母亲还是得与你讲一句,慧极必伤。”
谢娇允的目光落到冯夫人的衣袖上,上面有些许简单的花纹,她睫毛颤了颤:“母亲说错了,慧极必伤是对他人的说法。我没有软肋,断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