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姜怜然,你来江南做什么?”谢娇允问:“莫非是想反了那朝廷?”
总不可能是来度假的,不然也不会成立苍鹰教。说的向往自由,结果倒是引来百姓联合起来反朝廷。
曾经一直处在的姜怜然换了个身份,被人审视着,内心有些局促不安。
谢娇允也不急,就在那儿看着账本等她。
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人都退下忙自己的事了。主要是女子之间更好套出话来。
良久,姜怜然才道:“是…我父亲让我离京城远些,说京城不安全,给了我很多盘缠,让我离开。”她又抬头看着眼前这人:“你我乃京城女子,虽处在深闺,但对京城发生的一些斗乱必是有所耳闻。别看我父亲做的是个太傅,其实他的处境也不是很好,朝廷几番克扣官员的俸禄,我们姜府的下人也需要吃穿什么的,一来二去就穷酸了些,所以不得不辞退那些下人,让他们另谋别处生计。我父亲偷偷跟我说,不只是我们姜府如此,其他官员府邸也是如此,只是那些百姓不能出现在大街上,所以平日里发现不了端倪。”
官府如此,百姓自然不会好过,更何况那些被辞退的下人,更是生存艰难。
姜怜然:“我来之前去了趟天机阁,花了不少攒下的银子,才决定来的江南,江南这个地方地大物博,在黎国的现状算是好的,只是依旧有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我就花钱让几个乞儿让他们帮我打听一下这里的百姓什么想法,我父亲在江南这一带还是有些人脉的,依靠这个,我才暗自成立了苍鹰教。”
“既然朝廷不公,就推翻了它,再建立一个新的朝廷!”
倒是好志向。
谢娇允依旧波澜不惊,甩出了几个问题:“那么,等你推翻之后,君主是谁呢?你如何保证自己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贤者谋臣你有吗?你又是哪来的底气认为那些人该听你的?”
“我……”姜怜然顿时无话了。
显然她只是想推翻这个朝廷,并没有想着推翻后要怎么做?
黎国太需要一个贤明的君主了,但姜怜然显然是不合适的。
谢娇允慢慢凑近她,无端流露出的威压让姜怜然不由后退一步,甚至生出一种想逃离的心思。
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
谢娇允离她极近,眼中却没有争锋相对的意思,甚至是平静,“光顾眼前,不顾将来,如何能成就大事?”
“我没有这样想……”姜怜然解释着,有些慌乱:“君主愚昧,我无非想推翻这个朝廷,并没有任何要当皇帝的心思,我不过一介女流,便是再如何胆大包天断不会如此。至于,你说的之后,我是想过的,寻一位靠谱得民心的人捧上去,然后一点点蚕食朝廷势力化为己用。”
谢娇允不由哂笑:“就如此?你未必想的也太简单了。”
说完往后退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这黎国是姓慕容的,这个观点在百姓心里根深蒂固了,慕容氏几位公主均已远嫁他国,只剩下三位皇子,他们斗得正厉害,你苍鹰教还敢露头,我倒是有几分佩服你。”
姜怜然不解看向她。
接着就听她继续道:“佩服你不惧生死,还要和你教徒们一块死,佩服你大义,还要连累你的好父亲。不过好在,迷途知返了。被一个男人劝了回来。”
“你是有几分本事的,毕竟能让诸多势力排查后寻不出个什么,但你又是因为什么而解散苍鹰教的呢?一个男人?”
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抱负,倒是有几分不理智了。
姜怜然摇头:“并非,男人而已,无非是我人生路上的踏脚石,是我自己想解散的。其实我知道成立这个教派的后果,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我还是去做了,我想让为这个乱世添把火。后来,我看见有太多百姓因为这把火而流连失所,我开始有些动摇了,这应该是不对的,可又不清楚哪里不对。”
“三个月前,朝廷派人绞杀苍鹰教,结果并没有找到我们的踪迹,于是就近杀了一个村庄三百多号人。”
“所以后来,我一直在想着解散苍鹰教,只是缺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自己的理由。”
姜怜然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我辈之人,自是要为这太平盛世做下铺垫,如此,将来黎国千千万万子民也不用饱受苦难。我姜怜然,虽不是将门出身,亦想尽我之能,扶我大黎社稷之崛起,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我的规划,此路行不通,还会有其他路。生而为黎国之人,我愿意为一个我的国家奉献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谢娇允深深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跟我干吧。黎国,会如你所愿。”
姜怜然愣了下,而后回道:“好。”
谢娇允突然想起来个事,“说起来,你和闫绪是青梅竹马?”
她记得安阳侯夫人先前提到过。
姜怜然颦眉,想都不想就否定了:“不能算吧,他是被我欺负大的,后来我换了个私塾,没怎么和他交涉了。”
好吧,无非是孩童之间的玩笑罢了。
谢娇允点头:“我听他说你先前学过武,不妨我带你去我手下训练的那儿与她们切磋一下?”
姜怜然瞬间兴致来了:“可以呀。”
谢娇允:“就是不知道姜小姐的武器是……”
姜怜然:“叫我然然就好,至于我的武器,之后你就可以见识到了。”
半个时辰后——
谢娇允坐在擂台前的椅子上,路逸停和郭纨站在她两边,都没有说话。
只是神色怪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罕见都沉默了。
擂台上一个穿着粉色裙摆的姑娘身轻如燕,像是抓不住人影般,时不时动作慢下来就能看见她可爱清纯的脸,两根发带将所有的头发全部缠起,打斗时也不见散落,甚至有几分灵巧。
如此娇皮可爱的外形,与她下手的动作截然相反。只见她抡起一个比她腰还粗的大铁锤,动作称得上熟稔,没有半点停顿,直接朝怜希锤了过去。
是的,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拿着大铁锤。
哦,大铁锤上还绑了个红色的蝴蝶结。
擂台上的怜希身子完全紧绷了,甚至不敢有丝毫松懈。自家小姐一开始说有个姑娘和她切磋,让她留下手,所以她特地选了把软剑。
没想到姑娘看着柔弱,结果力拔山兮气盖世,铁锤使得飞转。
怜希心里苦,但怜希不说。
姜怜然见她只知道躲,笑嘻嘻道:“小娘,莫怕,你只管刺就是。”
怜希:“……”你先让那大铁锤离我脑袋远点再说啊!!
怜希沉住气,知道她是在干扰自己,所以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步数,看着她招法的套路,努力找出破绽。
隔了不到一刻,怜希放弃了,这人分明就是乱出招,哪有什么套路!
甚至不忘抽空,给谢娇允投来一个幽怨的目光。
谢娇允无奈看着怜希,她也不知道姜怜然这个人感觉起来温温柔柔的,怎么出招那般凶猛。她就说为什么闫绪被打的时候闫焕没有来帮忙,因为闫焕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现在,只能让怜希自求多福了,顺带看看她在路逸停手下训练了那么久,练出个什么来了。
姜怜然见她分心了一下,随即想收手了,结果没想到怜希直接挽起一个剑花冲她袭来,她立马用锤挥开,却没想落了个空,怜希直接绕到了她的背后。
上阵杀敌,后背唯亲信之人可托付,但现在根本不是什么亲信之人!
她直接将铁锤盲投,刚好向怜希的方向掷去。怜希又是一躲,还没等怜希缓过神,面前铁锤已经袭来,丝毫没有收力的样子,怜希忙下腰躲着铁锤,手中软剑换了个方向直刺姜怜然腹部。
姜怜然向后退去,铁锤也跟着一收,怜希看见不远处姜怜然落得一个铁锤,忙去夺过,将它扔下擂台。
主要是自己不会用,拿着也是累赘。
掉下擂台之物,就不能要了。
“好凶啊。”姜怜希感叹道,收了她玩世不恭的笑,两跨步腾空,下面的怜希直接一个闪避,将她的算盘落空。
好戏,才刚刚开始。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足足打了几个时辰都没个胜负,现在就看谁体力好,拖得久了。
郭纨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担心地说了句:“我日后,不会也被她抡着锤子锤吧。”
路逸停抱胸,嗤笑道:“恭喜,到时候被打了找人跟我报个信,我带人嘲笑嘲笑你。”
“……”郭纨难受:“少主你好狠啊!”
谢娇允:“没事的,姜…然然她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只要你不惹她生气就好。”
郭纨点头,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乖乖听媳妇的。少夫人,你好会啊,一看就没少奴役过少主吧。”
谢娇允:“……”
路逸停直接过去,冲他的头重重打了一下,咬牙切齿:“下次再乱说,就自己用你这张嘴把军营的砖舔干净。”
郭纨闻言,忙道:“少主,我错了,不要啊。”见自家少主看都不看他一眼,忙道:“少夫人,你说句话啊!”
谢娇允叹气:“路逸停,别罚他了。”
路逸停拉住了她的手,坏笑道:“都听夫人的。”
郭纨:都听夫人的~
在心里腹诽,少主怎么不对他们这样温柔好说话呢?算了,那可是少夫人啊。
还是算了,他也听夫人的。
又一位景国大将沦陷了。
台上继续交战的两人皆是有些气喘吁吁了,此时,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然而她俩都没有进攻的意思。
现在就看谁沉不住气了。
因为剧烈的运动,心口跳得厉害,感觉随时都要跳出来了,汗液粘着衣服覆在皮肤上,并不好受。
这样等,也是在暗中恢复气力。
怜希突然轻笑:“姑娘,刀剑无眼,可小心了!”
说完直愣愣冲姜怜然冲了过去,她提剑而来,本是将剑高高扬起,姜怜然甚至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势,却在靠近姜怜然的时候转了个身,直接绕到姜怜然身后,剑也随之而出,刚好架在姜怜希脖子上。
姜怜然直接愣了。
太快了,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风一吹过,发带也断了,眼见头发要散落下来,怜希取下自己的,又立马上前以极快的速度帮她把头发绑好。
近距离下,呼吸急促,扑撒在对方的脸上,这个方寸之地,她二人共享着片刻的呼吸。被汗水打湿的眼睫这一刻看起来有些无形的勾人,汗水在姣好的脸上分明,有些狼狈,姜怜然像是被蛊惑般抬手摸向怜希的脸,想她擦拭汗。
怜希身子陡然一僵,忙后退了一步,又感觉心虚似得,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输了。”姜怜然说得直白,向怜希伸出手,“我很欣赏怜小姐,这次输得心服口服,不若就此交个朋友,日后好有个照应。”
怜希看着悬停的手,鬼使神差握了上去,“怜希。”
“姜怜然。”
谢娇允:“行了,既然分出胜负了就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吧,晚上还有事做。”
“是!”
等众人都散去,谢娇允站起身来,看了郭纨一眼,语重心长道:“可怜人,你媳妇马上要成别人家媳妇了。”
郭慕:“???少夫人,啥意思啊?”
他又看了看自家少主,见自家少主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加困惑了。
谢娇允不答,拉着路逸停就走了。
留下郭慕一个人在原地苦思。
别人家媳妇?谁家媳妇?这个别人是谁啊?
虽然说姜怜希不是很喜欢自己,但也不至于就……他突然细想自己的优点,长的帅,人高马大,有些臭钱,武功好,家世清白。这不就是结婚的最佳人选吗?
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