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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待他归来,必能治好念瑶姑娘

蕙兰将这些纸笺整齐叠好,小心放回荷包中,再用丝带仔细系紧。

她动作缓慢,心中似有一股热辣酸楚的情绪,涌上眼眸,化作温热的液体,悄然湿润了她的脸颊。

这个荷包,应是秋苓的哥哥被害后,杜青芙从他身上取下的。

这也是恋人留给她最后的、唯一的念想。

这些年,叶青芙断断续续写下这些字句,放入荷包。

在离宫的艰难岁月里,她在泛黄的草纸上,一笔一划,书写着自己的思念与愧疚,也抒写着自己的仇恨与不甘。

走出离宫住进清音阁后,她又在散发香味的花笺上,一点一滴,写出大仇得报的畅快,也写出自己对尘世的留恋。

这些永远无法寄出的信笺,寄托着她的哀思,支撑着她的信念。

她怀着恨,也揣着爱,一步步走到今天。

蕙兰将荷包递给秋苓。

对于她和杜青芙之间的误会,已无需再做任何解释。

这些信笺,就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杜青芙从来不是她的仇人,而是与她一样,怀着同样的血海深仇,一直想要为同一个人报仇雪恨。

秋苓接过荷包,放在胸前,依旧哭得不能自已。

蕙兰心疼又理解地看着她,知道这个荷包,勾起了她对哥哥的思念,而信笺上的文字,也让她彻底明白了杜青芙。

有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口传来,蕙兰抬头望去,是思菱。

她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禀报:“娘娘,欣嫔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蕙兰自然知晓叶青芙这么快就过来,所为何事。

方才于御花园中小屋,她闻得彤云命慕容复搜查其妆奁匣子,面色骤变。

此刻细想,她彼时恐惧之因,非仅惧于毒龙丸从中被搜出,亦深知藏于妆奁匣子底层之荷包,亦万不可示于人前。

身为嫔妃,岂能暗存对另一男子刻骨铭心之思念?

如此说来,秋苓悄然取走此荷包,亦是变相助了杜青芙。

否则,纵未在其妆奁匣子搜出毒龙丸,仅搜出此荷包,见其中纸笺所书文字,她亦罪无可赦。

杜青芙此刻前来,必是欲探寻此荷包下落。

蕙兰深吸口气,平复自身情绪,低声对思菱道:“传她进来吧!”

须臾,面色苍白之杜青芙,匆匆跨入西偏殿,其身后,紧跟着她的贴身宫女杏雨。

甫一入门,杜青芙即跪倒在地,言辞恳切道:“臣妾谢娘娘今日救命之恩!”

蕙兰扶起她,关怀道:“你如今身怀有孕,勿要动辄下跪!”

她怔了一下,站起身,定定地看着蕙兰。

犹豫片刻,她方道:“娘娘,听杏雨言,幸得您提前遣人往,告知于她……继而留与杏雨一同四处寻觅,终是发现了彤云预先放置于妆奁匣子底层之毒药……若非如此,臣妾便是有百口,亦难辩清白!”

她目光闪烁,看向蕙兰身后之秋苓,口中却是惴惴问蕙兰:“未知……她可曾见得内中所放之一荷包?此乃臣妾最为珍视之物……”

蕙兰直视她,缓缓转身,将秋苓拉至身前,含笑答道:“你问秋苓吧……本宫今日正是遣她去了清音阁,亏得她机敏……欣嫔你当好好谢她!”

自杜青芙进入房间,秋苓便沉默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此时,她手持束口的丝带,将荷包悬在杜青芙面前,轻声问道:“是……这个吧?”

杜青芙脸色一僵,快步上前,站在秋苓面前,伸手欲接过荷包。

两人相对而立,秋苓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洒落,她声音哽咽着说:“民女失礼了,看到娘娘的妆奁匣子里竟有哥哥的遗物,一时情难自禁,便擅自取了出来……”

杜青芙如遭重击,呆愣地望着秋苓,口中喃喃道:“哥哥?”

秋苓颔首:“是的,这是民女亲手为哥哥绣制的荷包!”

杜青芙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激动与狂喜,说话时的呼吸也带着刻意压抑的颤动:“……你……你是小微?”

秋苓凝视着杜青芙,眼眶中再次泛起泪光,面容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叫小微了,哥哥离世后,我随母亲远走他乡,改姓沈,改名为沈秋苓!”

杜青芙此时也是泪如泉涌,她紧紧握住秋苓的手,泣不成声:“秋苓……你真的是小微?都长成大姑娘了……怪不得初见你时,就莫名感到亲切……记忆中,你还是那个垂髫之年的小女孩……伯母呢?她可安好?”

秋苓轻声回应:“是啊,记得儿时,我常伴你和哥哥左右,那时,你就如我的亲姐姐一般。可自从爹爹离世后,就鲜少能见到你了……我娘,她已于去年过世了……”

杜青芙听闻,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秋苓摇了摇头,似乎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抱住了杜青芙:“青芙姐姐,你莫要难过了,我知晓你的难处……都过去了,我都明白,怪不得你……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在秋苓喊出“青芙姐姐”的瞬间,蕙兰便猛地转过身,急速向外走去。

身后,两个女人悲喜交加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就让她们好好地抱头痛哭一场吧,为早逝的亲人,为悲惨的命运,也为相逢时的前嫌尽释。

蕙兰走到廊下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刻,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温秋实,想起那段两小无猜的旧时光,想起那份被命运捉弄、无疾而终的感情。

“相比杜青芙,我们是幸运的。至少,我和他,至今都还好好地活着。

不同的是,如今的我,已经有了全新的感情,甚至已经有了可爱的孩子,而他,却还是没有彻底走出来,孤苦伶仃,远走他乡。”

蕙兰心中充满了酸楚的柔情,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为温秋实做些什么。

“只有他也获得幸福,我才能心安理得,才不至于永远心存遗憾。”

“林念瑶!”

她想到了这个对温秋实一往情深的姑娘。

在四皇子出生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黄昏,当蕙兰第一次见到温秋实和林念瑶在一起时,就看得出来,他对林念瑶,也是动了几分真情的。

只不过后来,端贵妃从中作梗,而温秋实的为人,她再了解不过,心思单纯,又执拗清高。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家世和身份配不上林念瑶,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在情急之下,冤枉林念瑶动了他的药箱而心生愧疚。

“若我能设法让他与林念瑶再见一面……见面三分情。我就不信,面对一个心心念念牵挂着他,甚至不惜抛弃一切,远行千里去投奔他的姑娘,温秋实会不感动?”

此时,端贵妃留在御花园的小屋里养伤,这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而就在刚才,杜青芙藏在荷包里的纸笺,也给了蕙兰启发。

她迅速盘算着,“对,就这么办,成全林念瑶和温秋实,也灭灭端贵妃的威风。”

独自回到正殿的暖阁,蕙兰关上门,忙碌了许久。

随后,她叫来了思冰和思菱。

她面带微笑,用沉稳严肃的口吻,细细吩咐道:“端贵妃受伤,皇上下令让她暂居御花园歇脚用的简陋屋子养伤,碧霄殿的宫人,此时想必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你们随本宫去一趟,到了那儿,本宫在前殿安置,派人去御花园照顾端贵妃……你们俩,找机会溜到后殿去,找到念瑶姑娘,把这个给她!”

蕙兰将手中一个小巧精致的鎏金雕花珐琅盒子递了过去。

思冰和思菱深知此事至关重要,不敢多问,接过盒子,连连应是。

蕙兰带着思冰和思菱,不紧不慢地走向碧霄殿。

碧霄殿内的景象,比她想象得更为混乱。

殿门敞开着,小宫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个个都是惶恐不安的样子。

蕙兰轻咳一声,一个小宫女才如梦初醒,看到蕙兰和思冰思菱,急忙迎了过来。

蕙兰环顾四周,发现端贵妃的贴身丫鬟花如、碧霄殿的掌事宫女景心、掌事太监赵强都不在,便问道:“花如他们呢?”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答道:“花如姐姐、景心姑姑和赵公公他们,都去御花园那边了。适才路公公前来传了皇上的口谕,让他们都过去侍奉端贵妃!”

蕙兰听了心中稍安,怪不得呢,原来碧霄殿得力的宫人,此时都不在。

她迅速用眼神示意思冰和思菱,口中,却是对小宫女说:“快,叫上几个人,再收拾些常用之物,速速给端贵妃送去……那边一应皆无,莫要让你们娘娘受苦!”

闻她如此吩咐,那些小宫女小内监愈发慌乱,进进出出,根本无暇顾及思冰思菱。

蕙兰站在廊下,亲自指挥,让他们收拾了一堆东西,吃食、衣物、用品,甚至连茶壶茶盏和茶叶,都不曾遗漏。

直至瞥见思冰和思菱从后殿溜出,她才高声喊道:“好了,就这些罢,本宫去矣,你们都好自为之,不得再聚众搬弄是非……”

自碧霄殿出来,思冰喜不自胜地说:“娘娘,成了……奴婢见到念瑶姑娘了,也把东西转交于她了……”

思菱疑惑地说:“念瑶姑娘并未被端贵妃囚禁……奴婢适才看了,后殿并无多少人把守,门窗也能打开……念瑶姑娘倒是瘦了许多,神情呆滞,也不知端贵妃如何待她!”

思冰叹了口气:“她若想去襄阳,此时岂不是正好?端贵妃不在,也无人看守她……”

蕙兰摇摇头:“目下,念瑶姑娘诚然可以出宫去,依她的原计划,远走襄阳。然而如此一来,便会落下私奔的污名……再说了,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未能成行,必定另有缘由……要帮就帮到底,本宫但愿她和温秋实,能光明正大地相守……”

次日早膳时分,思冰自外而归,神色凝重地禀报:“娘娘,碧霄殿传讯,念瑶姑娘今早突然晕厥,醒来后,又哭又笑,神智不清。

碧霄殿已请太医诊视,端贵妃闻知,又遣苏太医前往……然,数名太医联合会诊,药已灌下数碗,却丝毫未见起色。听闻此番病症,与她三年前那场大病颇为相似……”

蕙兰放下手中温热香甜的红豆粥,沉稳道:“哦,如此棘手,听闻彼时遍请名医亦未能治愈!”

思冰不禁抿嘴轻笑:“可不是吗?皇上已准林夫人入宫探病了……”

她凑近蕙兰耳畔,低声道:“听闻荣威将军心急如焚,他对这位小妹甚是疼爱,已亲自率人,赶赴襄阳寻温太医去了……三年前,便是温太医医好了念瑶姑娘,他只信温太医的医术……”

蕙兰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觉得意外。

少顷,她似是想起什么,问思冰道:“端贵妃可知晓?”

思冰点点头:“晓得的,听闻荣威将军启程后,方令人禀报了端贵妃……端贵妃大发雷霆,直斥其兄糊涂,明知是要回避之人,还巴巴地去请!”

蕙兰笑道:“生气又能如何?她此时无能为力,根本无法阻止。一则她身上有伤,虽不甚重,但三两日之内,亦难以复原;二则她纵然生疑,亦恐耽误念瑶姑娘病情,毕竟前事可鉴!”

思冰接过话说道:“不错,最为关键的是,端贵妃如今鞭长莫及,她人不在碧霄殿……也不知皇上缘何不让她搬回去,太后此次竟然也未替她说话!”

思冰所言,确是事实。

昨日,慕容复态度坚决地颁下旨意,让端贵妃留在御花园的小屋,待身体康复后再搬回碧霄殿。

慕容复此举,着实让人费解。 若是他对端贵妃有所疑虑,却并未下令惩处或是苛待她,反而指派了苏太医留下照看,还传召了碧霄殿的几个掌事宫女太监过去,衣不解带地侍候陪护。

听闻昨日夜间和今日清晨,端贵妃接连两次派人去恳求慕容复,称御花园的条件过于简陋,不利于养伤,欲搬回碧霄殿。

慕容复皆以她伤口尚未愈合为由,果断拒绝了。并表示缺什么可让内务府送去,务必留在那里将伤养好。

想来,端贵妃此刻蛰居在御花园一隅的小屋中,定然也是心惊胆战,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还得为妹妹林念瑶忧心挂念。

接下来数日,林念瑶的病情,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蕙兰听闻她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偶尔醒来,也是疯疯癫癫,时而啼哭时而发笑。

正在养伤的端贵妃心急如焚,无法亲自前往,只能不断差遣身边的宫人去请太医。

然而,但凡去给林念瑶看过病的,皆众口同声,称念瑶姑娘这病甚是怪异,他们前所未见。

苏太医更是直言不讳,对端贵妃回话道:“京城名医中,唯有温秋实擅长医治疑难杂症,熟知各种偏方。待他归来,必能治好念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