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花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霎时惊住,气恼地拍了下林深的肩膀,口中羞赧道:
“你看,被人看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小跑走了,林深在后头一声声娘子的叫唤,黄梨花愣是没有停下,直到消失在大家眼前。
那几名学生还没进去,而是呆愣地站在那儿,林深看着他们就是脸色一沉:
“你们几个还打算看多久?”
那几人听到熟悉的严肃的声音,一下回过了神,忙低头行礼:
“先生早!我们现在就进去了!”
说完,几人马不停蹄地往学堂里跑去,林深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摇头失笑,也跨步走了进去。
......
黄梨花离开了学堂的视线了之后,发现自己走了一条同以往不同的小道,这条小道上也是商贩,卖的都是五谷杂粮的东西,卖相也参差不齐。
但同她所在那条街市相比,这条街最大的不同便是,放眼望去都是孩子,或者说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在行商叫卖。
她放下脚步,缓缓步行而至,沿街那些小孩子稚嫩的贩卖声此起彼伏,虽小,却很熟练。
她在一家不大起眼的摊子面前蹲下,挑选了几个个头一般的香瓜,说道:
“小老板,这些麻烦看看多少钱?”
对方是个小男孩,黝黑的皮肤下,一双澄澈的大眼尤其吸引人的目光。
“你挑的这几个个头一般,我给你挑几个好的吧。”
说完,那双黑黢黢的小手就开始在他的瓜摊前一个个排查挑选,最后挑了三个个头漂亮,声音拍打清脆的香瓜。
黄梨花轻笑:“不必,这几个卖相好,你留着给下一位客人吧,我挑这几个就好了。”
她的本意也只是想将这些卖相一般的选了,减轻对方的负担,哪知这小男孩却说道:
“姐姐,你第一次来,我可不能让你失望了,你这次买了好的,下次就还能想着我的摊子,咱不做一次买卖。”
闻言,黄梨花轻挑眉头,饶有意思地问道:
“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
“你父母呢?”
“我父母不在了,姐姐,一共十文钱。”
男孩似乎在说些稀疏平常的话,将那漂亮的香瓜包装好,笑着递给了黄梨花。
黄梨花接过香瓜,她既惊讶于孩子的父母早逝,又惊讶于这么便宜的价格。
她本来还想再了解下别的,却已然问不出口了,父母早逝,自己出来摆摊,那双不过十岁就粗糙长了茧子的手已经告诉了自己这个孩子的处境。
她接过香瓜,放下二十文钱便离开了,身后男孩还着急喊道:
“姐姐,钱给多啦!”
......
傍晚,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林深和黄梨花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黄梨花带着林深去了早晨她路过的那条特别的街市。
只一到街市上,突然一个小男孩就冲了出来,拦住了黄梨花,咧嘴笑道:
“姐姐,终于等到你了!”
黄梨花低头一看,是早晨那卖香瓜的小男孩,只见他抬起小手,将十分钱递给了黄梨花,说道:
“早晨的香瓜你多给了十文钱。”
她怔愣地看着他,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她接过了那十文钱,那男孩见此,高兴道:
“姐姐,香瓜可喜欢?若是喜欢,下次还来我这买吧。”
黄梨花看着他期盼的眼神,点头微笑:
“香瓜很甜,下次还来。”
那男孩听黄梨花这么说,一蹦一跳地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开心地叫卖着。
走出街市的时候,林深问道:
“今日特意带我来这里,应该不是特意带我来看卖香瓜的孩子吧。”
黄梨花停下,看向林深:
“我是带你来看这条街上的孩子的。”
林深不解地看向黄梨花,只听她继续道:
“这里的孩子都是家境贫寒,早早出来挣钱养家的孩子,我想给这些孩子一个读书的机会。”
“不求他们都能科举入仕,只求能识得一些字,认得一些理。”
黄梨花的话浅浅没入林深的心里,他沉默了好一会,黄梨花以为林深不赞同她的想法,想要说话时,林深却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
“好。”
黄梨花眼睫轻颤。
“娘子若是开学堂,我便做娘子学堂里的先生;娘子若是想要捐钱捐物,我便做娘子座下的散财童子替你分担;娘子若是想要让他们进镇上的学堂,我便去找那院长谈判。”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了声:
“娘子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黄梨花心口似溢满了柔情,不自觉地一颤,她回抱住林深,将头埋入他怀里,柔声道:
“阿深,谢谢你。”
林深轻抚她垂在后背的秀发,眼中情绪若隐若现,那一抹隐隐的贪婪又再次显露,只刹那便被他收起,最后闭上眼,默默地抱紧怀中的人,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叹。
......
“听说没,城郊开了家新学堂!”
“真的假的,没多少上学的孩子,咋又开了一家。”
“听闻束修少,而且没法付钱的可以以后孩子长大了再挣钱还钱。”
“当真?!”
“真的,听说那老巴孙女都去了,你想想,老巴那摊一天煎饼能挣多少钱,他孙女都能去。”
“那我回去问问我家孩子,让他也去,去认几个字也好,不然以后连地契房契上的字都看不明白。”
“我也回去问问,别等会收满人了。”
这之后,学堂开始不断有家长送孩子过来,因为年龄不同,为了方便管理,便定下了开学堂的日子,统一在那个时间来学堂报到。
而每次报到完,学堂的厨房就会堆满一厨房的瓜果蔬菜,干粮米面,都是那些学子的学费。
而黄梨花又让厨房将这些都作为午饭,免费发放给了学子。
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称这座学堂为慈善堂,不赚钱,只花钱。
但因为林深的授课水平高,出去的学子一个个都从只想认几个字,变成了想要好好读书,读一点还不够,平日里帮忙家里贩卖的时候也拿出誊抄的卷宗在看。
一时之间,林深名师的称号便打了出去。
一些本来还在镇上的学堂的学子,知道了林深跑到了那所“慈善学堂”去授课的时候,也纷纷想要去那里,毕竟老师是否优秀,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学生了。
院长受不住学子的流失,便找来了林深,问他能否两边授课,但因为两地距离不近,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便拒绝了。
最后,那院长说道:
“只要你愿意两地授课,我便将那慈善学堂收起,统一管理,我学堂的老师也去你们慈善学堂授课,如何?”
这话,让林深沉思了许久,他纵使再厉害,也没法兼顾多门课程,本就想要寻个机会找一个先生来分担,这会院长的话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好。”
最后这个小镇开始了授课先生在各个学堂流转的现象,到后面学生之间也开始有了相互旁听的现象。
两所学堂,不同的身份地位的学子,因为求学,少了世俗的枷锁,没有身份贵贱,家境差异,大家都只是普通的学子罢了。
“慈善学堂”的开立打破了原本教育的壁垒,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都能读书识字。
有些孩子有读书的天分,林深便会让其往科考方面发展;有些孩子虽无天赋,却有经商才能,林深便会让黄梨花偶尔来学堂做客讲学,讲些经商之道于他们;
因材施教是他们的办学宗旨,学习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学四书五经还是经商之学,都是一种方式:
一种让这些孩子拥有通往更美好人生的机会的一种方式。
因为黄梨花和林深的善举,每逢他们去集市上买东西,小镇上的人都不收他们的钱,每次要给,都会被丢回来。
最后他们也就越来越少上集市买菜逛街了。
但因为黄梨花还开着酒楼,大家便换了种方式,每逢家里有喜事,不论大事小事,都会让黄梨花的酒楼承办,她的生意倒是越做越红火了。
只是,两人之间已经成婚多年,黄梨花和林深始终不曾有过孩子。
他们两人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但是小镇上的人是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