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看着地上依旧昏迷的竹叶,拿起杯茶水便泼了上去。
竹叶转醒,“公,公主!”
“我知道,你是苍若然派来监视我的。只是你现在在……”
话未说完,苏瑾璃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竹叶的脖子。
竹叶,露出一丝恐惧的眼光来,忙道:“奴婢誓死效忠公主!”
“嗯。”苏瑾璃满意地松开了手。
竹叶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嗓子道:“太子最容易藏人的死牢在宗人府,宗人府的张大人是太子党。”
宗人府……苏瑾璃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掩住眸底的一线精光。
阴暗潮湿的环境,锈迹斑斑的铁门,廊上挂着破旧的纸糊灯笼,微弱昏黄的光线打在两侧一间挨着一间的牢房内。
寒冬天冷,牢房内却是连被子也没有一床,很多犯人都缩在厚厚的稻草堆上,看着外面两个提着照明宫灯的狱卒沿着走廊巡视过去。
某间牢房内,一抹玉白色的影子靠在墙角,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唯能看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一双如墨的双眸紧紧盯住铁门外的两名狱卒。
“爹爹,你不能死!”寂静的牢房中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哭泣音,声音不大,却正好传到走过来的狱卒耳里。
狱卒甲:“什么情况?”
狱卒乙:“这里有女人!”
两人纷纷走向声音来源处的牢房,将宫灯凑近了铁门,灯光照映下看得分明,牢房内一名长相白净的书生打扮之人,正满脸惊慌地推着身边躺着的一动不动的老汉。
她睡眼朦胧,显是刚才惊醒,才发现老汉的异样,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巡夜,所以失声叫了出来,忽然惊恐地望着牢外两张脸,她暴露了她的女儿身!
这里,是宗人府的男牢房,女人是不可以进来的。
狱卒甲脸上狰狞笑了半天,对狱卒乙道:“兄弟,没想到,咱们在男牢房这么多年,也碰到一次机会开开荤。”
狱卒乙早在腰间拿了一大串钥匙,找到这间牢房的,插进锁开了铁门,两人相继而入。
“哟,这妞长得还不错,若不是这一嗓子,我还真不知道咱们这藏着女人!”狱卒乙上前笑得暧昧。
少女捂住嘴,瞪大了眼看着两人,一双秋水眸里,满是极剧的恐惧!
她如何不知道这些狱卒的心理!宗人府的女牢房,就是因为经常出这样的事情,父亲才想办法让她混作男儿身进了男牢房,以免遭那些狱卒的欺凌,可没想到,她还是被人发现了!
“妞,你父亲已经死了是不是?”狱卒甲上前,在老汉腰里踢了一脚,“既然这样,还是好好侍候咱们兄弟俩吧!”
两个狱卒狞笑着就要上前,丝毫不顾对面几个牢房内射过来的要杀人的眼光。
在这里,他们就是老大!何况,进宗人府的牢房,哪个不是会被判死刑的?
所以,两个狱卒也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有种的就留着命出来指责他们!
然而,在狱卒乙抓到少女肩膀的刹那,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墙角传来,“放开她!”
狱卒甲和狱卒乙都是一惊,不由自主往说话处看去,皱了皱眉,原来是昨天半夜新抓进来的牢犯。
狱卒甲哧的一笑,“老兄,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说着,转身又要去抓那少女。
那人冷冰冰道:“我叫你放开她!你们还是人吗?连个女孩也不放过?”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虽是在牢房之内,一身白衣却是干净整洁,衬着英俊勃然的脸庞,墨发束在脑后,立在牢中,冰冷的脸上柳眉倒立,眸光狂肆。
关在宗人府的确实是南砚初,只不过,他不是中了计被人抓了送进来,而是他自己主动被人擒获,将计就计进来的。
那日在苏家祖墓,他与苏瑾璃一起掉进陷阱,一路他都是用匕首在井壁上借力,才下得井的。
然而,下来时,苏瑾璃已经被天蚕丝捆住,被人从暗道内拉了出去,南砚初本欲跳下来跟上去,却发现井底竟然遍布机关,如果想要跟着出去。
只怕就算出去了,也找寻不到苏瑾璃了,当即,他故落敌网,假装受伤,自己跳进了天蚕丝网袋里,一路便被带到了这里。
路上也听得抓他的人说,苏瑾璃似乎是要拿去做什么交易的,而不是要杀她,才稍稍安了心。
而昨儿晚上,他被转进了宗人府大牢,半夜就溜了出去,可恨的是,居然寻不到半点可疑的行踪!
所以现在他才施行第二套计划,巧的是,正好被他撞到了这一幕。
狱卒甲与狱卒乙看他走出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从怀里抽出了铁兵仞,指着南砚初道:“别多管闲事!”
可瞬间,他俩上上下下把南砚初看了一眼,都觉得纳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兄弟,他怎么没上铁链子?”狱卒甲忽然惊问。
狱卒乙也是说不出话来,愣愣地望着南砚初,记得他送进来时,手脚都捆着厚重的铁链子,果然,现在却是一身轻。
南砚初挑起柳眉,薄唇微勾,双手从背后拿出来,摊在面前。
“吱吱……”南砚初两只手掌的掌心,各握着一个毛茸茸黑漆漆的东西,发着低低的叫声。
“老鼠?”两个狱卒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不解他好好拿出两只老鼠来干什么。
“我养的。”南砚初勾唇冲他们一笑,
阴森的一笑顿时令两人毛骨悚然,手指轻弹间,两只生物‘嗖’地冲上了两个狱卒的脖颈,在两人颈上各啃了一口,一溜烟逃了。
两个狱卒同时感觉到身体一麻,忽然,狱卒乙叫道:“唉呀,大哥!”
狱卒甲看他时,惊得魂不附体,狱卒乙瞬间面色苍白如纸,手臂无力地垂下,武器掉到地上,七窍中如喷泉般狂涌出血,身体也倒了下去。
狱卒甲赶紧去摸他的呼吸,手一颤,狱卒乙已经死了!
那个少女此时也停止了哭泣,睁大了双眼看着发生的一幕,南嚣尘上前,适当得挡住了她的视线。
狱卒甲不敢置信地望着沉着脸的南嚣尘,手本能地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南砚初的唇角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他运气不好,这两只老鼠,唯有一只是剧毒,另外一只,是慢性毒。
你现在是没事,不过七天后,就会跟他一样了,而且,这世上除了我,你是不可能找到解药的,如果你愿意拿自己的命相赌,我不介意看到你这样惨烈地死去。”
狱卒甲见了狱卒乙死的惨状,再瞧南砚初桃花目里满是冰霜,他哪里敢不信?
他也不是个笨蛋,既然南砚初没有当场要他的命,自然是要他办事,而不是逃狱这么简单!
连忙扔了兵器,跪到南砚初面前,“大侠,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小人这条贱命,小人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
“够了!”
南砚初不想听下去,打断了他,“去打听一下,跟我一路抓回来的姑娘安置在哪了,我只等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来,你找不到我,可别怨命短。”
“是是是!”狱卒甲连声叩谢,飞一般出了牢门。
南砚初握紧了拳头,蹙起眉尖,璃璃,她应该不会出事的吧!他很快回过头来,在老汉鼻前一探呼吸,沉思半晌,对少女道:“别伤心了,你父亲还没死。”
少女刚才也是一时激动,何况她不懂医术,也没搞清楚,只以为她爹死了,听南砚初一说,脸色大喜。
南砚初快速从怀里取了一粒药喂进老汉的嘴里,道:“不会有大碍了,不过这里条件有限,等会儿我带你们出院,你给你父亲找大夫开点药。”
他听说了,这个老汉进狱是被冤枉了偷了地主的东西,实则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老汉服了南砚初的药后,果然醒转过来,轻咳了两声。
少女泪水哗哗就流下来了,给南砚初跪倒,连连磕头:“大侠,多谢你救了我们!大侠如果不嫌弃,以后如绿就跟在大侠身边,一辈子给大侠端衣倒水!”
其实,如绿在看到南砚初长得一表人才,刚才还仗义相救之时,一颗少女的心便控制不住地在胸腔内跳起来。
她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高不可攀,如果能留在他身边,那都会是件开心的事情。
老汉听如绿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了,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赶紧爬起来想要拜谢,被南砚初一把扶住了,轻轻一笑道:“老人家多休息吧,如绿,好好照顾你父亲,我身边不缺侍女。”
南砚初本就是个生性自由之人,不喜欢太多的人伺候,就算需要,他身边也还有清风明月。
清风给了苏瑾璃,明月在外铺帮忙,不过两丫头都是从小服侍他的,才一直留在身边。
一会儿,狱卒甲便回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这件事,而且只知那姑娘进了宫。
南砚初拧起眉头,进宫?难怪他是一点线索也找不着了,看来他得夜闯苍梧皇宫啊。
当下命令狱卒甲想办法带三人出了牢房,才给了狱卒甲解药,将老汉与如绿两人送走后,南砚初直等到了夜色入暮,才潜进了皇宫。
可谁又知道,苏瑾璃也在此时偷偷出了宫,两人便此错过。
苏瑾璃依旧化作竹叶的打扮,从金辰殿后溜出了皇宫,一路问到了宗人府的死牢处,轻功加金钩爪,潜进牢房,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排查。
然而,找寻了两个时辰,牢房里关着的尽是些歪瓜裂枣,她连南嚣尘的影子都没看到!
苏瑾璃好生郁闷,难道说她猜错了?被关进死牢的不是南嚣尘?
可苍若然明明说,那人是她的朋友!既是出了宫,不会这么容易就回去,苏瑾璃抓着一个狱卒,连逼带喝的,问清了附近几个牢狱点,不甘心地又去别的牢狱寻找。
而南砚初潜进皇宫之后,也是抓了一名守夜的太监,逼问最近有没有姑娘进宫。
那太监愣是被他吓了半天,才答道不知道,南砚初连抓了好几个,总算有一个人说,不知道他说的姑娘是谁,但是若璃公主回来了。
南砚初泄了气,他要找的是苏瑾璃,不是什么公主。
不过听这人说公主回宫的时间与苏瑾璃倒有点像,南砚初不排除任何可能性,便运起轻功飞往若璃宫。
到了宫门外,暗暗吃惊,听说这个公主是失踪回来,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要不然睡个觉宫外派这些侍卫干嘛?
这阵容,太吓人了!一定是这公主怕睡到半夜被人掳走了,所以不放心。
南砚初怎么会想到这些侍卫便是苍若然派来看守苏瑾璃的?
南砚初轻功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若璃宫的主殿,无声无息到了床前,拉开床帘,一双桃花目凛厉地在床上扫过。
看到竹叶后,眼神微微一淡,睡在床上的这个人,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他的璃璃,究竟在哪?
第二天,苏瑾璃趁着五更前回宫,竹叶照旧不知情。
用过早膳后,苏瑾璃闷闷不乐地在园里乱走乱逛,小太监过来传报,说是皇上召见,说要与公主叙话。
养心殿内,苍梧帝早由几个太监搀扶着靠在床上,身后垫了高高软软几块大枕头。
苏瑾璃垂目过去行礼,觉得这养心殿气氛怪怪的,侧耳一听,原来除了她,共有四个呼吸声,而殿里却只有三个人。
职业习惯,她不禁柳眉横扫,向另一个呼吸处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