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暻的回答毫无迟疑。
顾翎昭转动着眼睛，认真思考道：“岭南王侵扰泾阳是为了一个投名状，倘若因为他的缘故，让东安失了天承岭，哼，东安皇帝怕是不能让他活命了。这想法确实不错，可......攻守易形，你们的兵力差距并不大，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所以我才要早回军营做准备，兵贵神速，只有出其不意，才能尽快结束这场角力之斗。”
“你的想法，可有与我哥哥说？”
“明日我会与顾将军和表哥商议此事，今夜来见你，是把这柄剑交给你。”叶暻抬手指了指桌上的佩剑。
顾翎昭讶然道：“你的佩剑，给我干什么？”
叶暻语气平和道：“若这一战当真爆发，对岭南王而言，不亚于生死决斗，我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我手里有你的一支暗卫，大哥也会留下人来保护嫂嫂，就算需我出手，可将军府又不缺刀剑......”
“昭昭，这柄剑不一样。”
“我知道，它是千年玄铁打的，比寻常刀剑锋利，却也沉上许多。”顾翎昭有些不耐烦，径直上手将那把长剑向远处推了推，这个可是跟随叶暻十几年的佩剑，怎能主人上了战场，剑却留在了她的手里。
“非是此意，这把剑得过圣上加封，有御赐金牌之用，必要之时可先斩后奏。”叶暻凑近顾翎昭，凤眸中似是带着丝丝蛊惑“哪怕对方是朝廷命官，你持此剑杀之，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顾翎昭眼睛重重眨了眨“你是在提防李元忠？他也是东安奸细？”
叶暻摇头“若有证据，我现在就能料理了他，正因为没有，所以你才要拿着这把剑，以备不时之患。”
“李元忠的官职不低，就算是陛下亲临，也没有说杀就杀的道理吧。”顾翎昭说完这句，自己先没了底气，她可是在京城屠了当朝丞相府的人......
“没说非要你杀他。”叶暻完全没有脾气，又将剑放到了顾翎昭手边“一旦两军开战，许多事情是不能完全由人念控制的，想要拿下天承岭，我、表哥、顾将军都需领兵上阵。若李元忠是个好的，不趁乱生事也就罢了，可如果他想借机为难你们，你便也无需费心权衡，一剑杀了他即可，所有后果都由我来承担，不会怪到你身上，更不会牵连将军府。”
顾翎昭终于明白了叶暻的意思，他是看出她如今顾虑多，怕她一时不敢出手，会在李元忠手下吃亏。
“可、你上战场，不需佩剑吗？”
“我在战场更擅用枪，不必担心我。”
话至于此，顾翎昭也没有再推辞的理由，她左手握上剑身，手臂用力将其拿了起来。
叶暻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想起顾翎昭第一次拿这把剑时的场景......两只手一起握着剑鞘，也只能晃晃悠悠的把剑提起来，最后还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这把剑暂时放于我这，我可以保证，不会拿它胡作非为的。”
叶暻轻笑一下，道：“你的品行我最是清楚，有什么不放心的？”
“......品行”顾翎昭轻咬这两个字，自嘲笑笑：“少时我的确自诩德行端正，但现在我早与这些沾不上边了，你这样说我，我会脸热的。”
叶暻凝视着顾翎昭低垂的眉眼，心中多了许多他从前不曾有过的感悟。
她从坠崖，到被乔沛捡走，之后修习枯骨杀、进入南萧楼、筹谋报仇，这一切的一切是她必须费心费力、熬尽心血来达成的。
可这过程中每一环节，却都与她心中坚守多年的为人之道相悖。
这些年里，除了要记得血海深仇、要承受枯骨杀对身体的反噬，她还要经受那根道德之杆对她的鞭笞......
此时，顾翎昭低头摸着剑，无意间又将右手抬了上来，叶暻盯着她的手腕，鼻头止不住的发酸。他数不清自己究竟派了多少人去找濮闻师叔，可那喜欢云游四方的神医，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寻，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先前日日焦急没有濮闻的行踪，却又怕找到他后，得到的是回天乏术的诊断。
但是现在，一切好似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活着对顾翎昭是一种折磨，那么......叶暻猛一握拳，指节发出“咔咔”响声，惹得顾翎昭立刻抬头去看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指骨突然不灵活，我动一动。”
“你最近常使兵器，手指僵痛也是正常的，回去抹些药油就好了。”顾翎昭掂量着手里的宝剑，对叶暻也生出了几分真心的关切“我这倒是有一瓶温热理血的药油，不如你拿去？”
“......在哪里？”
“我去拿。”顾翎昭不疑有他，马上起身，去后面的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叶暻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再无杂念——共赴黄泉于他确实是一种解脱，可他更想顾翎昭活着，想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不管她对生死是如何看法，但只有一丝的希望在，他也该死死攥住......
“喏，就是这一瓶，你回去自己涂上，很管用的。”
见叶暻迟迟没有伸手来接，顾翎昭站在桌前，没过脑地解释了一句：“放心用吧，这药油是药王谷的一位医者配的，来历很干净。”
“......干净？”
顾翎昭咬住下唇，暗骂自己多话失言。
“药王谷出来的药，自然是干净有效的......你到底要不要？”
“我也没说不要，怎么突然恼了......”叶暻表情无辜地接过药瓶，试探着问道：“你能帮我涂药吗？”
顾翎昭果断拒绝“不能。”
“好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叶暻收好药瓶，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外面形势变化莫测，我们随时可能发兵，你在府中要按时吃饭，好好睡觉，有些烦恼事，能不想的便不要去想。”
顾翎昭点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