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莫凡想进内室叫醒夏秋,迈出一只脚去又觉不妥,立刻又收了回来。
这时,外面起了风,雨滴伴随着风从窗子飘了进来。
季莫凡再度呼唤:“夏姑娘,下雨了。该关窗了。”
夏秋依旧佯装熟睡,毫无动静。
季莫凡步入房内,关好窗户,又低头看了夏秋一眼,见她将薄被铺于身下,料想是床板太硬。
他担心夏秋这样睡会着凉,可眼下并无其他铺盖,便伸手脱去长衫,想用衣服为夏秋盖上。
夏秋一直是睁着眼,盯着季莫凡映在墙上的影子,期待他能说出些甜言蜜语,却看到他在宽衣解带。
夏秋心中一惊,暗想:“莫非你想行不轨之事?你究竟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只想满足私欲?”
她佯装惊醒,瞬间从床上坐起,望着已脱去长衫的季莫凡,喝问:“你要干什么?”
季莫凡见她突然醒来,也吓了一跳,手捧长衫,赶忙解释道:“夏姑娘,莫怕。我怕你着凉,又叫不醒你,所以想用我这衣物给你盖上。”
夏秋斜眼瞪着他,并未全信,道:“果真如此?”
季莫凡道:“千真万确。若我是卑鄙小人,又何必多做解释?”
夏秋心想,他所言不无道理。若他真想欺负自己,何必解释,定然早已动手。
她语气和缓下来,说道:“这是我的房间,你来此做什么?”
季莫凡道:“我唤你不醒,见雨入室,便进来帮你关窗。”
夏秋又问道:“你唤我何事?”
季莫凡面露难色,说道:“夏姑娘,我是有话要和你说,可是我又不知如何开口。”
夏秋的心又绷紧了,跳得也快了。
她低下头,含羞道:“季公子,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因为车厢内高度有限,季莫凡一直是弯着腰弓着身子,这内室只有一张小床,他也不方便坐在床上,所以就蹲在了小门旁边。
他蹲下来,正好和夏秋四目相对。从夏秋眼神中,他看到了万般柔情。
他心中也不禁一动,可是想到夏秋千里迢迢去寻找薄情郎,那就说明夏秋是痴情女子。一个痴情女子怎么会在寻情郎的途中对别的男人动情?
他想不通了。
夏秋听到外面风雨声逐渐变大,担心车夫回来,所以催促道:“有什么话,你快说啊?”
“夏姑娘,在下姓季,名莫凡。我爹娘取这个名字,是想让我成就一番大业。我现已是秀才,明年就可能是举人,以后就可能是状元。我寒窗苦读,就为金榜题名。我去洛阳是为了拜访名师。夏姑娘去洛阳所为何事?”
夏秋听他这番言语,不禁皱起了眉头,本以为要听到夸赞和爱慕之词,却不料只是问自己去洛阳干什么。
她紧张的心瞬间平静下来,脸上的红晕也消散了。
“季公子,我昨日提过,去洛阳寻亲。”
“什么亲?兄弟姐妹?”
夏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的身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谜,她又怎么解释得清?她更加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世。
她脸色显得有些难看,淡淡道:“就是一个远房亲戚。时间不早了。公子也早点休息吧。”
季公子见她不愿意说,更加肯定了刘总旗所言。
他知道直接挑明了会让夏秋难堪,可是这件事早晚要讲清楚,所以他鼓了鼓勇气,说道:“夏姑娘,我还不困。我想请问夏姑娘,心中可有心上人?”
夏秋的面颊瞬间涨红。她垂下目光,凝视着因紧张而紧握的双手,羞涩地说道:“公子所言何意?”
季莫凡见她羞涩,并未多想。继续问道:“夏姑娘,你可曾许配人家?”
夏秋轻声回道:“尚未许配。”
季莫凡心想:“既未许配人家,想必是私定终身。”
他说道:“男女之情,我也不甚了解,不过我在书中也见过不少苦命鸳鸯和薄情寡义之徒。女子多痴情,而其所喜爱之男子却常有新欢。若命中注定无缘,便无需强求。”
夏秋听得云里雾里,抬起眼皮看着他,说道:“我不明白你所言何意。你究竟想说什么?”
季莫凡也担心车夫回来,索性直说:“夏姑娘,你所喜欢之人并不喜欢你。无需勉强。世间男子众多,你又何必为薄情之人劳心费神?”
夏秋抬起头,气愤地说:“我何曾勉强过谁?我又喜欢哪个薄情之人了?你把话说明白!”
季莫凡站起身来,弓着身说道:“夏姑娘,我知你此时定然气愤难平。但我所言皆是为你着想。你或许现在不愿承认,但无妨,你可静心细思。假以时日,你自会明白。我自知这般言语甚是不妥,但……”
他话没有说完,夏秋气得伸手去推他,嘴里说道:“出去!不要再说了!”
忽然,外头骏马嘶鸣,车头翘起,季莫凡与夏秋立身不稳,摔倒在地。
内室狭小,夏秋后仰倒地,上半身横于床上。她本欲推开季莫凡,倒下时,下意识攥紧了其衣衫,连带着季莫凡也被拽倒在自己身上。
季莫凡身体失控,恰好趴在夏秋身上,亲吻到了她的脸颊。他嗅到夏秋脸上的脂粉香气,也感受到了她柔软的胸部。
两人皆愣怔当场。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未等二人反应,马车便狂奔起来。
二人在车厢内颠簸,几欲飞起。
季莫凡双手紧攥床帮,转头朝外高呼:“快停下!小愣子!停车!”
车渐渐停下。蜡烛已不知掉落何处,车厢内漆黑一片。
季莫凡长出一口气,正欲起身,忽觉夏秋不知何时抱住了自己。他遂又沉下了身子。
夏秋适才为免颠簸受伤,身子又被季莫凡所压,慌乱中只得抱住了他。
此刻,她嗅到季莫凡身上散发出的男人气息。在她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她已经把之前的气愤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她只想抱着这个男人。
忽然烛光从小门外延伸进来,一个人手持蜡烛,探进来了半个身子。
两人尴尬起身,季莫凡回身去接过蜡烛,同时说道:“小愣子,谁让你进来的?”
话落,他看清来人。这并非小愣子,而是一个女孩,一个颇有几分姿色、清纯可人又楚楚可怜的女孩。她年纪与夏秋相当,头发整齐挽起,额前留着几缕刘海,更显俏皮可爱。
女孩像是见过大世面,看到两人尴尬又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禁嘻嘻笑道:“我还以为如此好的马车无人要了,弃于荒郊野外实在可惜,未料想还有人。真是不好意思,扰了你们的好事。不过,这般黑暗有何趣味?我为你们掌灯,你们继续。”
夏秋本就未看向来人,只当是小愣子。此刻听闻是一陌生女子,又听其言,愈发羞涩。她转身背对女孩,一言不发。
季莫凡稳了稳心神,凝视女孩,说道:“你是何人?休要胡言乱语!若非你偷盗马车,我们岂会跌倒?你这女贼,险些害得我们筋骨尽断!念在你是女子,我们不予计较,快快离去罢了!”
女孩并未离开,反倒走进车厢,坐在床上,将蜡烛插入烛台,打量一眼车厢,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就像一间屋子,真想不到竟有这样的马车。躺在这床上睡觉,肯定很舒服。”
夏秋这时也打量了女孩一眼,见她头发衣服被雨水淋湿,也怪可怜的。便说道:“姑娘,你如果没有地方避雨,那就先留下吧,等到雨停了你再走。”
女孩也打量夏秋一眼,轻快地说道:“你好漂亮啊!快赶上我了。你的心真好,也快赶上我了。本来打算现在赶你们下车的,现在我允许你们在车上避雨。”
季莫凡道:“姑娘,这是我们的马车。我们好心留你,你却这般无礼,是何道理?”
女孩笑道:“我就是道理。不服气咱们就来比试比试。只要你们能打得赢我,这马车我就让给你们了。”
季莫凡有些怒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女人,说道:“姑娘,劫道也要报个名号。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我再告诉姑娘,我虽然是文人,但是也练过几日功夫,只怕动起手了伤了姑娘。”
女孩还是嬉笑着说道:“我姓王,我叫王悦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