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请客。”江芙蓉大方的应允。
谁得奖谁请客不是国人的特有传统文化么,她从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之后,遇到的对自己有善意的人,都喜欢用投喂食物来表达喜爱和赞赏。
在家属大院的时候如此,现在到了江山机械厂,遇到的新同事竟然也是如此。
江芙蓉觉得很有意思,难道是自己脑门上刻了“我想吃好吃的”几个字吗?
对此,林招娣的做法是拿出了十几张餐券:“你别跟我客气,我还有好些呢,你想吃多少顿都够。”
江芙蓉接过来一看,上面印着小灶餐券几个字,还有圆珠笔写着使用日期:“这是厂里发的?”
“是我们科室评先进集体二等奖的奖励,每个人都分了。”林招娣不无骄傲:“要是一等奖的话能有更多呐!”
江芙蓉哇哦一声:“这么好啊!”
果然是公家大厂的气派。
她哪里想得到小灶餐券既是某些岗位的福利津贴,又是厂里对各种优秀表现的奖励之一呢。
发放看得见吃得着的食物,在物资匮乏的时代确实是最大的奖赏。
林招娣说:“这下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让我请你客了。”
江芙蓉觉得无功不受禄,还是推辞说:“这些票你留着,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再用。”
“我没过过生日,我妈说女孩子不过生日,”林招娣的笑容中有两分失落:“我连我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
江芙蓉笑着说:“没事,你认识我了,今晚我们找本日历,你自己选,你想哪天过生日,我们就定那一天,以后你每年都在那个时候过生日。”
生日是哪一天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生日的心情和仪式感:“小孩生日一个蛋,大人生日一餐饭!林姐,那我就等着吃你的‘一餐饭’咯!”
林招娣的眼眶红了,又被江芙蓉的话给逗笑了:“还能自己选生日,我头回听说。”
她们两人正说着话呢,有个人端着早餐在旁边坐下来:“小林,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林招娣转头一看,惊喜的喊了声:“张秉良,是你呀!”
张秉良快速的瞄了江芙蓉一眼,看着林招娣说:“今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你看到我 这么高兴啊?”
林招娣拉着江芙蓉介绍说:“张秉良,这是我们科新来的统计员江芙蓉,正好你们廖主任让小江写了一篇读后感,等下你帮忙带上去啊?”
张秉良盯着江芙蓉说:“新来的啊?我说怎么没见过呢。小江是吧?你好,我是办公室的科员,我叫张秉良。”
江芙蓉回以微笑:“你好。”
张秉良心里没底,不知道江芙蓉跟廖主任是什么关系,试探着问:“廖主任让你写的材料都写好了?”
江芙蓉点头:“是。”
并没有把写好的读后感拿出来的想法。
她打算亲自拿上去交给廖主任的。
林招娣却抢着说:“我们小江一接到廖主任布置的任务,昨晚回宿舍都没敢睡,连夜写完的。”
张秉良没听出什么关键信息,附和着夸了一下:“挑灯夜战,精神可嘉。”接着又说:“廖主任今天跟季厂出门开会,天不亮就走了,要后天才能回来,你写的材料我给带上去也交不到廖主任手上。”
江芙蓉马上说:“那我等廖主任回来再交材料。”
张秉良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声也好,就岔开话题去问林招娣:“正月十五的元宵晚会,办公室的合唱节目还差个人,你顶上去吧?”
林招娣连连摇头:“哎呀,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识谱。”
“跟着一起练一练就学会了,没多大事,”张秉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平常那么喜欢唱歌,关键时候该你上就上。”
林招娣为难的说:“万一我唱跑调了怎么办?”
张秉良呵了一声:“如果你今天就跟着去排练了,还有一个礼拜的练习时间。如果你要等廖主任回来了给你布置任务,那你就只有三五天的练习时间了。”
江芙蓉在桌子底下轻轻的踢了林招娣一脚,同时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赶紧答应下来。
林招娣不情愿的对张秉良说:“哦,那好吧。”
张秉良站起来:“那你下了班就去文体中心二楼,他们几个都在那里练歌,你一去就能看到。我先走了。”
林招娣等张秉良走到打饭窗口了,确定他听不到自己说话,才小声的问江芙蓉:“你干嘛要我答应啊?”
江芙蓉说:“你没听他说吗,你现在不答应,过两天还是要答应的呀。”
“哎,”林招娣兴致缺缺,金黄酥脆的油条都不香了:“我不想吃了,放饭盒里带财务科去吧。”
食堂的饭管饱,但是绝不许浪费,一旦被发现,就要取消一个月的饭票补助,记过一次。
林招娣的心情沉重,却也没忘记不能浪费粮食,端着饭盒走的那叫一步一个脚印。
江芙蓉问:“怎么了,你唱歌真跑调吗?”
这一问,触动了林招娣的伤心往事:
“去年的元宵晚会我就参加了,练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往台上一站,各唱各的调,台下的人笑得东倒西歪的。
另外那几个人都待在自己的科室上班,不像我坐在窗口对外,你不知道,下面分厂的那些人来办事,一见到我就学我,气死我了。
今年本来还让我上,我就说要休探亲假,这下完了,又得再出一遍洋相。”
江芙蓉听着觉得好好笑,还得忍着:“你们都是自己练,没有人来教你们吗?”
林招娣愁眉苦脸的摇头:“就是那个打字员把歌词还有谱子刻个蜡纸,油印几张出来分给我们,然后我们八个人在一起练习合唱。
你不知道,那些人可坏了,他们给我们起了个外号叫八个轧路的。”
江芙蓉实在忍不住了,笑着问:“什么?”
林招娣说:“就是我们在台上各唱各的,一跑调就都停下来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后面半段也没唱完然后就下台了,结果往下走的时候有的往左边走,有的往右边走,他们就笑话我们到台上压马路去了。”
江芙蓉笑出声,压马路就是在马路上漫无目的闲逛的意思。
八个轧路的外号形容的很恰当啊,她一下子就脑补出那个画面,的确是很好笑啊。
林招娣跺脚说:“你看,你都没看过我们唱歌就觉得好笑了是吧!你说我怎么还能再去唱呢?”
江芙蓉笑着问:“既然让你们上台去唱歌,那你们平常都是挺喜欢唱歌的吧?”
林招娣说:“是啊,都喜欢唱歌,可是办公室不让我们独唱,说必须合唱,要体现团结的力量。你说怎么办呢?这又得被人再笑话一年。”
江芙蓉说:“找个音乐老师教你们练呢?咱们厂里有子弟小学吗?有音乐老师吗?”
林招娣哎了一声:“人家音乐老师自己也有节目,哪里有空管我们呢,再说她的节目表演的好就能拿奖呗。”
林招娣一路走一路长吁短叹,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我财务科的唱啥歌呀?你让我上台去表演拨个算盘啊。”
江芙蓉想了想,决定出手帮忙:“林姐,下了班我陪你去练唱,我妹妹在文工团学过唱歌,我在旁边听着也跟着认识简谱了。”
“真的啊?”林招娣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转忧为喜:“小江你识谱啊,要不你上?”
江芙蓉说:“我识谱,可我不喜欢唱歌,一点也不喜欢。但是我可以帮你把歌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