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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城虽有个“水”字,但其实干旱的很,也不仅仅是天水,各个西域小国皆是如此,

白府坐落在街市最繁华之处,一出门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桦蕊喜欢这种热闹,她牵走顾承佑栓门口的骆驼,上去前还随手买了串糖葫芦,

桦蕊觉得这骆驼和顾承佑挺像,大眼,睫毛又密又长,当她把这个发现说给元宝和南烛的时候,两人都陷入沉默,只有一边的翡嫣趴在酒铺柜台发出一声爆笑。

天水炎热,不论男女都衣着清凉,桦蕊一身干活打扮,头发全部扎起,两只胳膊露在外面,曾经白皙的脸上多了些小雀斑,但桦蕊并不在意,脑子里都是今天的活计,

有人牵着驴子走旁边经过,桦蕊额角一跳,

她脑袋被驴踢了,

——至少大家都这么说,

曾经的记忆所剩无几,只有些零散片段会在梦里浮现,她根据稀碎的梦境和众人口述勾勒出被遗忘之事,

大凛亡了,窃国者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宫变太过于突然,其过程她一无所知,接着她被关进深宫,在产下死婴后又被送进福霖寺悔过,最后被顾承佑救出共同前往西域,

再后来就轮到驴子出场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有个胡子半白的严厉父亲,问了顾承佑才知道叫桦令州,名字忘了,但对他的惧怕和景仰没忘,记忆明明停留在大凛覆灭以前,可奇怪的是她忘了北境南疆,却唯独记得和顾承佑的一切…

刚啃完最后一口糖葫芦,干活的地方就到了,桦蕊折断签子,整理好衣服,勾起一个友好且礼貌的笑容,最后从牛皮挎包里取出硬笔和长尺,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周掌柜!”桦蕊声音响亮,向主顾挥挥手,“我是白老板那边派来的!”

主顾的模样是元宝告诉她的,说进店找到瘸腿男人就行,

周启撑着单拐从柜台出来迎接,他年近五旬,满脸伤疤,和印象里的生意人相去甚远,桦蕊察觉到他左上臂有刀伤,看深度该是被长刀砍伤的,这种武器一般只在战场上使用…

“走右手边上三楼,到了三楼往里面走,最里面有处梯子可以上楼顶。”周启说道,他不苟言笑,但还算客气,

桦蕊点点头,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好奇心还是驱使她把问题问出口,

“周掌柜,您在军营待过?”

周启神色一动,本就吓人的脸更沉了几分,

“镇北军。”他沉声,说完便回了柜台,

桦蕊心弦一动,连忙回道,“我父亲也是镇北军的,他是——”

“他是什么我都没兴趣知道。”周启声音顿时提高几个度,

桦蕊一愣,刚刚还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被浇了盆冷水,她撇撇嘴,转身离去,

这时一个娇俏的妇人走里间款款走出,她一昂头,叫嚷道

“你个木头脑袋怎么说话的!”女人抱着个半大的孩子,扬手对着周启后脑就是一下!她冲桦蕊抱歉地笑笑,“妹妹,对不住啊,这人就这样,打了一辈子仗,都不会和人好好说话了...”

桦蕊连忙摆手说无事,临走前对着小宝宝吐了吐舌头,引得一岁的孩子咯咯笑了半天。

...

...

活计不大,刚到晚上就出了图,桦蕊领了工钱嘴角就没下去过,

白府的灯笼已经点上了,桦蕊拴好骆驼,一抬头,明月悬于高空,照的白府牌匾清亮。

昨晚是她冲动了,顾承佑说后院移栽了一片海棠林,月下海棠花瓣飘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翻涌在心头,似曾相识,却虚无缥缈,她抓起一团花瓣,将它们抛洒在空中,

“花瓣雨”三个字脱口而出,

她似乎在海棠林中等过谁,记忆中那个身影模糊,一点点向她走来,

应该是顾承佑吧...她想着...毕竟她连定南侯的名字都忘了,怎么会在记忆里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酒过数巡,微醺,

好像真的有人来了,她睁大眼睛看着,

顾承佑问她怎么了,她问他有没有见过花瓣雨,

答案是肯定的,

顾承佑告诉她,曾经他们有一片海棠林,

懵懂的悸动再次浮现,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她确定记忆里的那个他就是顾承佑,她不再压抑爱意,扑向梦中的那个人…

两人关系一直不清不楚,

当窗户纸一旦被捅破,

就尴尬了…

她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屋里走,白府太大了,翡嫣说的没错,顾承佑那个阔佬买东西没点常识,明明只有他们两人住,却大到能在里面跑马…

“你怎么又到我房里来了!”

桦蕊一开门便见顾承佑靠在美人榻边小憩,

听见人来,男人眼睛都没睁开,从衣襟里掏出叠文书,两指夹住,“新活,接不接?”

“谢谢东家!”

桦蕊小跑着过去,指尖还没碰到文书,顾承佑高举过头,一睁眼,眸子里藏着笑意,

“先别谢,昨晚的事还没完。”

桦蕊顿时蔫了,“要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休想!”顾承佑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刚还带笑的脸上顿时挂上哀怨,桦蕊眼前一黑,差点调头就走,

西域民风彪悍,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大妨,桦蕊好歹也住了几年,周围皆如此,不被影响是不可能的,不然昨晚也不会做出那种冲动行径,

“蕊儿,你知道我喜欢你。”男人正色道,他目光锁住桦蕊,不给眼前人逃避的机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没变过,即使你我多年未见我依旧为你守身如玉,你怎么能这样睡完就走对我弃之敝履——”

“等等等等!”桦蕊听不下去了,赶忙出言打断,她擦掉额上冷汗,在男人的注视下越发心虚,

“我…那个,我也不是不想负责…但你知道的,这种事最好慢慢来,太快了大家都接受不了…”

“我们还不够熟吗,为什么还要慢慢来?你想想我们互通的书信都能塞满一大盒,有这种关系在早该成婚了!”

桦蕊眯起眼,“我们那堆书信好像大部分内容都是在互骂…”

“这不是重点!”顾承佑举起扇子就想敲下,桦蕊一瞪眼,马上收手,

“蕊儿,重点是我年龄不小了,再拖下去就真没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