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苗疆还剩一天路程,一路颠簸耗费了桦蕊太多体力,
马车在边境驿站停下,凌景川想抱桦蕊下车,但被强硬地拒绝了,无奈之下只好叫来婉秋,
客房就定在二楼,婉秋扶着桦蕊慢慢上了楼梯,桦蕊越来越冰的身体让她从心里打了个寒颤,伺候完洗漱后婉秋找店小二要了木炭和火盆,
正值酷暑,窗外的蝉鸣声声入耳,她在店家的目瞪口呆中端着盆炭火上了楼,
“姑娘,你赶紧上床吧,我把炭盆放床尾,这样晚上舒服些。”
桦蕊笑笑,安慰道,“哪有这么夸张,我是故意做的戏。”
“都这时候了您还说笑,您不看看自己身上都冰成什么样子了,这哪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啊!”
...
婉秋眼中带泪,小巧精致的鼻尖渐渐染上淡粉,不一会泪珠子就哗啦啦落下了,她气恼地擦去眼泪,默不作声地跑去铺床,
“吓到你了?”桦蕊带着歉意问道,
她确实害怕,幼年时长辈口中的那些神鬼怪谈就像连环画一样在眼前闪现,她二舅曾吓过她,说隔壁村因为活死人作祟死了好几个,这些怪物夜里从坟里爬出,然后翻进窗子躲床底下,等到夜最黑的时候在下面一下下地敲击床板,床上的活人就会下来查看,一旦把脸探向床底,就会看见一个目光空洞长着獠牙的青面鬼。
婉秋用力甩甩脑袋,闷声道,“我怎么会害怕!待会我就去厨房取根烧火棍,管它是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来一个打一个,谁都别想把您带走!”
...
...
一只苍鹰降落在窗沿,文松取下口信敲响凌景川房门,
“老爷,苗疆给回应了。”
文松斟酌着不知道用什么词好,到最后只能用苗疆一词指代太后,
可太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后,凌老夫人虽是皇上的生母,但却没有一同入住齐阳宫,也没有正式的封号,而是一直留在苗疆独自生活,他很早就知道皇上与太后关系复杂,却从不敢过问,
凌景川打开字条,匆匆一瞥后长舒一口气,
有救了...那个人愿意见他,只要过了诡木苍林,蕊儿有机会活下来了!
“老爷,还有个消息。”
“说!”
“汾州来信,说苏婕妤想一同前来。”
“以后这种事不要说出来浪费时间。”
凌景川心生厌烦,他本以为是什么重要消息,结果又是这种争宠戏码,为什么这些嫔妃稍微宠幸一下就要粘上来,前皇后是,张芷柔也是,就连他以为会不一样的苏怡也不例外,
也许该把选秀永远停下了,否则这样的事情只会没完没了。
...
文松站在驿站小院,刚放飞苍鹰就听见厨房发出窸窣的声响,明明驿站已经被包下了,侍卫也在墙外轮守,怎么可能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后厨鬼鬼祟祟...
他屏气凝神,下意识地握住剑鞘,悄声靠近大门,
透过木门缝隙他看见灶台处闪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接着灯灭了,脚步声慢慢接近,
大门打开的瞬间文松抽刀上前抵着脖子把人压在门框上,婉秋惊声尖叫!手上的棍子掉落在地,
“怎么是你?!”
文松慌忙松开,可利刃无情,婉秋咽喉处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婉秋本就被满脑子的魑魅魍魉吓得不轻,再遇上文松来这一出,顿时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你...”
男人手足无措地安慰,但又不敢触碰到少女,一时间显得有些滑稽,
...
婉秋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片刻后她擦干泪水捡起地上的棍子走了,
“这是什么?”文松跟在后面问道,
“烧...烧火棍...”婉秋抽噎着回道,步子一点没放缓,
“烧火棍?干嘛用的?”
“真是个大少爷...”
婉秋心里横了文松一眼,寻常人家做饭用的东西都没见过,肯定从来没进过厨房,
文松见她不生气了,这才放下心来,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烧火棍阳气重,牛头马面最怕的就是这东西,家里有人生病就会把棍子放床头,这样一来病人的魂就不会被勾走了。”
“这是为桦蕊准备的?”
“我既不会医术也不会蛊术,除了用这些法子还能怎么办...”
前面就是上二楼的楼梯,文松叫住准备回去的婉秋,悄声问,“你有药吗?”
婉秋回头,蹙眉不解,
文松目光游离,指了指自己脖子,神情愧疚不已,
“没事,上次你买的药还剩好多。”
...
“上次你是故意烫伤手心的吧!”文松再次叫住她,
...
“不是,别瞎说!”婉秋瞪了他一眼,语气很是不满,
“桦蕊她为什么烫伤了要瞒着?”文松追问,
婉秋想起乌篷船那晚脸上登时一烫,她支吾半天最后丢下句,“这么好奇你问你主子去!”
文松心道要是敢问早问了,他看着少女带着怒气上了楼,提着根棍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门还没关好桦蕊就笑了,她看着黑黢黢的烧火棍笑到直不起腰,可没过多久脸上的笑容就被错愕取代了,
“你脖子怎么了!”她问,
婉秋把棍子放床边,悻悻回道,“怪我倒霉,大晚上遇到文主事,差点把我当歹人给切了。”
桦蕊想下床找药,被婉秋连忙按住了,“您别下来,一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说完,她取了膏药和纱布又出了门,老板娘就住一楼大厅边的耳房里,现在应该还没睡下,找她帮忙就好,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人来应,正当她苦恼之际,二楼的房门打开了,暖光从楼上照下,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栏杆边,
他们四目交汇,文松迈着长腿下了楼,
“怎么了?”他问,
“你下楼干嘛?”婉秋回,
“我一会值守,正好要下来。”
文松看着婉秋手上的药盒心下明了,继续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婉秋一怔,连说不要,
“我包扎技术很好的,真不要?”男人趁她发愣之际取过药盒还有纱布,坐到桌前,他打开盒子,等着婉秋过来,
婉秋心脏突突在跳,她佯装镇定,平静地坐到文松对面,
打开药盒,露出雪白地膏体,突然两人都想到一件事...
——没有涂抹棍。
婉秋想着老板娘反正是个老婆婆,让她帮忙用手涂了就好,哪想着带这些,可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个侍卫,关键是个男的,是男的!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我还是让姑娘帮我吧...”她把盖子盖回,准备收拾了离开,
文松开口拦住,“等等!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