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宇驾车离开后,童乐站在原地缓了好久,她觉得身心舒畅,好似人生有了新的开始,不论眼下的处境有多混乱,她都能看到远方的那束光。
她沿着回家的路,大步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童乐的身后不远处。
一路尾随的黑色私家车内,开车的人正是侯弈。
侯弈是跟着宗泽宇的车子开过来的,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胆大包天的货色,能把孙虎殴打成那样。
侯弈对宗氏集团当然是有所耳闻,但是宗家的两个继承人,倒是从未见过真容。
今日,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他还目睹了宗泽宇在便宜小面馆里牵住了女人的手,而隔了没一会儿,又把那女人给弄哭了。
侯弈甚是搞不明白,一会强行牵手,一会儿弄哭女人,更离谱的是,约会竟然选择在这种吵闹又廉价的面馆。
虽说他身边的女人两三天一换,但他从未对女人这般吝啬过,好歹也要爱马仕香奈儿的门店走一走,虽然睡过就无情,但总要有点经济补偿。
侯弈在偷窥童乐和宗泽宇的那会儿,他在面馆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烟盒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穿着运动服帽衫,帽子戴在头上,虽是一身随性休闲的装扮,可上半身特意练过的肌肉线条,却不是衣服能够遮掩的。
惹人注目,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他闲着无聊,在门口对着店内的童乐偷拍了两张照片,随后发给手下的人去调查,不查不知道,这童乐竟然是个已婚妇女。
事情变得有趣且刺激,侯弈对宗泽宇的口味,当真是大开眼界,他觉得他玩得就够花了,结果这宗泽宇玩得更另类。
侯弈突然就没那么急着收拾宗泽宇了,他冒出了一些坏想法,他想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侯弈的车子一直尾随在童乐的身后,他仔细观察童乐,好看是好看,身材也不错,但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童乐看上去有点温柔有点乖,加上刚刚在面馆里哭了一鼻子,更是惹他讨厌。
他最烦女人流眼泪了,若是哪个女人在他面前流了眼泪,他会直接把对方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哭个够,然后让对方一路走回家。
在他眼里,女人不过是发泄的工具,一具肉体罢了,哪来那么多惹人厌恶的情绪。
侯弈的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的一侧,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
他看着正在街边买烤红薯的童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过日子的女人,没什么新奇,完全不如他此前睡过的那些长腿细腰的模特和演员有滋味。
他有点搞不明白,宗泽宇喜欢这女人什么?难不成,是喜欢偷情出轨的感觉?
侯弈一声冷笑,笑容诡异,他自言自语开了口,“有趣,有趣极了。”
可这时,他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了一束刺眼的光,后向而来的车子开着远光灯,直冲冲地朝着他的车子而来,似是要将他撞死那般!
他急忙启动车子,可根本来不及,下一秒,后方来向的超大货车,直接撞上了他的车子,他的车子因为惯性力量,被顶飞到对向街道,撞击在路边的粗壮树干上。
霎时间,浓烟四起,现场交通停摆。
肇事的货车几乎没什么损伤,司机似乎就是冲着侯弈而来的,撞完车后,司机一脚油门现场逃离,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十字路口处,路人尖叫惊吓,许多车子缓慢停靠而又缓缓开走,有人现场报警打120,却无人敢走到侯弈的车子旁看看情况。
侯弈的车子正在冒烟,随时都有爆炸着火的风险,无人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前去救人。
童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扔掉手中的烤红薯,大步朝着对面街道跑去。
她冲着周围的行人呼喊,“灭火器有吗?帮忙啊,里面有人!”
有好心人去找灭火器,却没人敢真正地上前帮忙。
童乐也害怕,可她知道,救人的黄金时间就是这一两分钟,若是车子爆炸,司机就彻底活不了了。
童乐冲上前,她用力拉开车门,车玻璃顺势掉落,划破她的手臂,鲜血从伤口涌出。
她看到了昏迷在驾驶座位的男司机,她冲着男司机大喊,“醒醒啊!你还能动吗?”
侯弈无反应,短暂的昏迷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童乐伸手抓住侯弈的手臂,她使尽全身力气,准备把侯弈从车子里拖出。
残破的车身开始发出零星的爆炸声响,童乐一边拉扯一边大喊,“醒醒啊!”
侯弈闭着眼,脑子里无比混沌,他的耳朵如似经历了剧烈爆炸声那般,嗡鸣不断。
他能听到女人的呼喊,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那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似是要击穿墙壁,却被隔绝在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人奋力拉扯,却感知不到疼痛。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了,一如多年前的那场车祸,他和他最爱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去郊外游玩,那天是他的生日,母亲在郊外的别墅为他置办了生日宴会。
他本以为,他会在那天收到他最爱的电脑礼物,吃到母亲亲手为他做的蛋糕,可那一日,仇家买凶杀人,制造了一场蓄意而为的车祸,两车相撞,对方是一辆拉泥沙的货车,当车子翻了几个跟头狠狠砸在地面,大火四起。
他记得,父亲死在了他的面前;他记得,母亲拼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从火海里拽出。
他记得,母亲用力抱着他的身体,护着他不被烈火灼烧。
他记得,那是他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从那一日起,他失去了爸爸妈妈,也失去了善良与温情。
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仇恨与阴暗。
眼下此刻,过往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冲撞,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可母亲却在说,不要来,孩子,回去吧,孩子。
侯弈缓缓睁开眼,他看到的,是这个名叫童乐的女人,拖着他的身躯瘫软在路边,耳边轰隆一声巨响,他感觉到了巨大的暖流裹挟,车子爆炸着火,而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看着因为救他而灰头土脸的童乐,仍旧在大声冲他呼喊,“你不要动知道吗!你保持这个姿势,你流了好多血,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没事了!”
侯弈缓缓眨着眼,他说不出话,眸光视线里,一切都融化在熊熊火光之中,他的眼睛里充着血,他看到的童乐,是在一片血海之中的。
而当年,他在母亲紧紧相拥的怀抱中活了下来,他看到的母亲,同样是在一片火海与血海之中。
他想着,若是可以,就这样死了也好,不然这孤独的人生,永远暗无天日。
意识朦胧之间,生与死之间,他选择了死亡,他缓缓开了口,“妈妈,带我走……”
马路边,童乐的身上是黑乎乎的烟灰与血渍,她坐在地上,用腿垫着侯弈的头部,她的手掌按压在侯弈的伤口处,她把自己的裙子撕了一大半,团好的布团阻止着涌涌流出的鲜血。
她曾在医院照顾父母三年,她知道如何急救,她也知道,生命的存活与消亡,就在这短短半个小时之中。
她听到了侯弈口中的那句“妈妈”,她知道他一定是恐惧害怕的。
童乐跟着开口,“别怕,没事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