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童乐从未体会过何为真爱,又或许是因为,她跟柯文杰在一起的那些年,她从未被柯文杰好好地疼爱过,在面对宗泽宇的强势进攻时,她除了紧张被别人看到,竟也生出了一种,贪恋与享受。
她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她早点遇到宗泽宇就好了。
如今的相遇似乎迟了,但似乎又不晚,只是她不明白,宗泽宇喜欢她什么?她的糟糕处境与身份,她的能力或是才识,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她差点忘了,她曾经也是别人眼中的白富美,是被很多男生追捧的对象,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的美好都如同温水煮青蛙那般,变得麻木不仁,变得遍体鳞伤,浑身溃烂。
童乐不再挣扎,她不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好像,在宗泽宇的宽厚掌心间,她能感受到温暖与安全。
可她又即刻清醒,她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把自己的人生希望,全部寄托在男人身上,她曾在这条血淋淋的路上磕得头破血流,她承认宗泽宇和柯文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失去自我的女人,总是输得很惨。
童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的右手覆在宗泽宇的手背上,轻轻推了推。
反倒是她并不抵触的举动,让宗泽宇收回了手。
童乐认真地看着宗泽宇,开了口,“你喜欢我什么?我想不明白。”
宗泽宇同样认真,“那你讨厌我吗?”
童乐摇摇头。
宗泽宇:“不讨厌就是喜欢。”
童乐:“……”
她从未听过如此强盗的逻辑,但乍一听,似乎又没什么不对。
童乐开口道,“你是不是山珍海味吃太多了,腻着了,所以想解解腻?”
童乐指着自己,“我,已婚妇女,婚姻失败,人生失败,被人洗脑pUA,骗到一无所有,甚至在穷途末路之时,都没有放下一切的勇气,还要在泥泞里挣扎。而你,感情史应该很干净,见过大世面,家境优渥,学识与能力都非常优秀,长相身材更不用说,多金帅气人中龙凤,多少优秀的女人惦记着你这块肥肉,可是你,放着那些山珍海味连看都不看一眼,偏偏选择我这盘解腻的小花生米。”
话落即刻,服务生端上来了一盘花生米,大着嗓门笑呵呵道,“今天店里赠送花生米儿!”
童乐尴尬地看着瓷盘里的花生米,这小面馆倒是足够应景。
宗泽宇总是能在童乐的碎碎念里,捕捉到他想要的重点,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童乐,“所以在你的眼里,我很好,很优秀。”
童乐点点头,“你很好,无可挑剔的好。”
宗泽宇说道,“所以,我可以被你选择吗?”
这一瞬间,童乐的脑子里没有别的答案,可以,当然可以,她不傻,她是个会心动的正常女人,她不爱柯文杰了,她的心空了,她当然会选择宗泽宇,任谁不会呢?
可她有什么资格?
童乐不说话。
宗泽宇却自觉给童乐解了围,“我会等你离婚。”
不知为何,明明在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里,没有任何伤感或是感人的字眼,可偏偏就是这一句“我会等你离婚”,让童乐湿了眼眶。
成年人的时间向来宝贵,又有多少人肯为了这伤痕累累的灵魂停下脚步,哪怕只是驻足片刻,听听她这些年的喜怒与哀乐,坠落与救赎。
二人的静默之中,小小面馆吆喝不断,烟火气十足的面馆飘香四溢,这并非是个适合表白的场合,却道出了不平凡之人的,最平凡的爱意。
童乐落泪了,宗泽宇却有些慌乱。
童乐随意抹了一把眼泪,她抓起筷子大口吃面,这些年的隐忍与委屈,这些年的不解与困惑,混着泪水与面汤,一口口吞咽下肚。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哪一天不是这样过来的,混着眼泪的日子,再难也要咽下口,她总要活着的,失去了爸妈的小女孩,总要长大成独当一面的大人。
宗泽宇不理解童乐为何会哭,但他选择了沉默陪同,他知道童乐这些年过得痛苦,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而每每这时,他最需要的不是语言的开解,而是无声的陪伴。
他们的人生,有着各自的不易。
童乐吃完了碗里的面汤,一点不剩,宗泽宇很自觉地递上纸巾,童乐擦了擦眼泪,心情变好。
童乐红着眼,笑着道,“谢谢你。”
宗泽宇笑意温柔,他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不必言说。
他懂她需要的是什么。
童乐放下筷子,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的红色手链,红绳编织的手链,是母亲留给她的,随身戴了很多年。
童乐开口道,“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其实爸妈留给我很多东西,房子、车子、公司、存款,但那些带着价签的东西,都被柯文杰抢走了,唯有这不值钱的手链,他从未看过一眼。可我知道,这是无价的珍宝。”
宗泽宇看着童乐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他会觉得自责,自责自己这些年一直作为懦弱的旁观者,他以为童乐很幸福,他以为他与童乐再无可能。
宗泽宇开了口,“我会帮你把属于你的东西,都拿回来。”
童乐深深吸气,又长舒一口气,她倒是考虑得很清楚,“我很开心你能喜欢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你应该拥有更好的,而不是我这盘小花生米。”
宗泽宇就猜到,童乐会是这番说辞,他一点都不着急,他有把握。
宗泽宇随手抓了两颗小花生米,边吃边道,“花生米圆润可爱,可以下酒下菜,而且越吃越香,停不下来。”
童乐也跟着吃了两颗,她细细咀嚼,略有嫌弃道,“这个花生米不行,改天我给你亲自炒一盘,绝对好吃!”
宗泽宇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宗泽宇站起身,俊秀挺拔的男人,鹤立在人群之中总是耀眼。
童乐跟着起身。
宗泽宇冲着童乐伸出了手,他想牵她的手。
童乐全当没看见,绕过宗泽宇朝着店门外走去。
宗泽宇无奈笑了笑,小声嘟囔道,“总有你求着粘我的那天。”
两人漫步在街头,谁都没留意的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辆缓慢尾随的黑色轿车。
童乐害怕宗泽宇在这条路上再说什么虎狼之词,她故意把话题引到了工作上,“项目马上就能落地,童山地产这边就要开始联络各方供应商了,都是跟童山地产合作多年的老伙伴,质量肯定没问题,价钱和回款周期这些,也都没什么大问题。我这次准备去找做土建的侯家谈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弈盛建筑这家公司,就是侯家的。”
童乐想起道,“侯家的侯叔叔,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之前一直跟我们保持长期合作的,不过侯叔叔走的比我爸还要早,现在侯家的生意,是侯叔叔的儿子在接手,自从侯叔叔的儿子接手公司后,两家就不往来了。我记得侯叔叔的儿子叫什么……侯弈好像是,都是富二代圈子里的人,你应该能听闻过。”
宗泽宇摇头,“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什么大公司,这种下面的承包商,我都不熟悉。”
童乐说道,“那倒也是,不过侯叔叔也是一点一点把侯家打拼起来的,说起来也蛮搞笑的,早些年侯叔叔发家,还是靠着偷石油起来的,那个年代真的很乱套,各种奇奇怪怪的发家事迹,后来抓得严了,侯叔叔就不敢偷了,改做混凝土的生意了。再后来,侯叔叔和他的妻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那场车祸也发生的莫名其妙的。”
童乐叹着气,“按着我爸的话讲,可能是因果报应吧,到现在都没抓到车祸的凶手。”
说起过往的事,童乐津津乐道,宗泽宇也听得认真,他很喜欢童乐碎碎念的状态,他甚至在脑海里构想,日后他娶了童乐,他下班以后,就和童乐就靠在沙发里,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躺在童乐的大腿上,童乐唠唠叨叨个不停,从工作到生活,从老人到小孩。
他会听着听着听到睡着,然后童乐扒开他的眼睛,逼着他一直听到故事的结尾。
想到这,他不禁笑出了声,好威严的一个大男人,走走路竟然莫名其妙笑出了声。
童乐愣着道,“我讲的事情很搞笑吗?你在笑什么?”
宗泽宇反应道,“哦,没什么……”
童乐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宗泽宇的车子,她催促道,“你快走吧,一会儿柯文杰就从蓝青青那里回来了,前面就是小区了,你别跟着我了。”
宗泽宇上了车,打开车窗,“我看着你进小区。”
童乐摇头摆手,“快走快走!你的车子这么显眼,我真的很容易被抓包。”
宗泽宇不想让童乐觉得麻烦,只得开车离开,好在这会儿街道还是热闹的,穿过马路就是童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