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有了两位怀孕的妃嫔,关注度比之前又高了几个度。
而且照顾德贵妃和丁贵人龙胎的是龚太医师徒,他们是太医院的妇婴圣手,可见皇家对这两胎的重视。
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点殊荣更多地来自皇上对两位主子的宠爱。
毕竟皇上的子嗣并不算少。
虽比不上先帝,但也算是儿子女儿满地跑了。
所以重不重视在于皇帝喜不喜欢这位嫔妃,瞧着同样怀孕的周常在,就没得到过什么特殊照顾。
最近许是前朝政务繁忙,皇帝很少到后宫,即便来了,也是固定三部曲,向太后请安;看有孕的妃嫔——德贵妃、丁贵人;陪膳——通常在坤宁宫和永和宫。
这一个月,他唯一一次翻牌子,翻得是范答应。
德贵妃推测最近皇帝压力太大了,所以才想找个有趣的嫔妃放松放松。
这一日,边太医来给丁贵人请平安脉,离开时在院中我与他遇见。
我们互相行了礼,他问我:“雁心姑娘,你的固经丸可有按时服用?”
我被他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我都忘了吃药了,而且已经忘了好久。
“多谢边太医提醒,我这几日竟然忘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就像没能按时完成功课被抓包的学童。
边太医闻言,轻叹气道:“姑娘现在年轻,恐不觉得,但你身体的寒气若不调理出去,以后恐不易生育。所以还请谨记按时服药。”
我赶忙回道定谨遵医嘱。
边太医想了想,让我掏出帕子盖在手腕上,为我诊了诊脉。
稍作片刻后,他对我道:“姑娘最近是否思虑过度,难以安眠?从脉象看,姑娘心脾两虚、气机郁结,这是忧思过度之状,还请姑娘放宽心,莫过虑才是。
若姑娘睡不安稳,我开个药方,每晚入睡前喝下,可助睡眠。”
说完后,见我面露难色,似明白我们这些做宫女的要想熬药喝十分不便。
思忖片刻道:“我还是给姑娘调制一些药丸,服用也方便些。”
我屈膝谢过边太医,随即想到我那瘪瘪的荷包,便请太医少配置些。
边太医难得笑了笑,道:“好。”
一转眼到了夏日。
姌嫔禁足期满,终得以出灵秀宫。
当时皇帝罚她禁足三月,五月已期满,但太后娘娘又加罚了一月,这才到了夏日才出来。
我看到她时,是在坤宁宫。
四个月未见,姌嫔消瘦了不少。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侍同行的纤云好像胖了不少。
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我们身为宫女,再受主子厚待也不可能“好吃懒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宫中其他主子见了她,倒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也没人和她说话。
豫妃瞧她进来时,剜了她一眼,便撇过脸去不去看她。
缓缓依次向皇后、德贵妃,其余几位妃位请了安,行了礼,待获皇后准许后才入座。
皇后对她道:“姌嫔,既已解禁,本宫已命敬事房将你的绿头牌挂上了。
你既已离开富察府进入宫中,便应以皇帝为重,过往之事,不要再放心上。你和富察嫔二人要好好相处才是。”
姌嫔柔顺回道:“是,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富察嫔也恭敬回道:“是,嫔妾会与姌嫔好好相处。”
众人都面无表情的听着,这表面的客套伪装谁都明白。
只有直来直去的豫妃冷笑着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皇后知她脾气,懒得搭理,自顾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常规训诫。
请安结束后,因皇后娘娘有话要与德贵妃说,我们便留下多用了一盏茶。
原来是德贵妃恳请皇后帮忙查找王太医家人的事有了消息。
自我请求德贵妃帮忙寻找王太医家人后,贵妃便请家中父兄予以打探。
可德贵妃母家只是普通文官,操作起来十分不便。
而王太医的家人在他死后已被流放,所以贵妃便想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兄长为外驻将领,查找起来自然比京中之人方便。
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贵妃,本宫兄长派人找到了王太医的二哥,他在流放至岭南,因医术不错,在那儿充当军医抵罪,日子倒还过得去。
兄长所派之人找到他时,询问了他家中之事,果然如你推测,其大哥,也是王太医的大哥曾是富察府的府医。
姌嫔入宫前随着这位王府医学了几年的医药之术,入宫后王府医曾叮嘱过在宫内的王太医,要好生照看姌嫔。
所以姌嫔当时受柳叶、柳枝迫害之事……恐并不是当初所见那般。”
德贵妃淡淡笑了笑,眼角余光瞥向了我。
这是我想要调查的事,也是我所怀疑的事。
“贵妃,姌嫔心机太沉,原先她无所依靠,阴狠毒辣些也就算了。
如今她有子傍身,又有富察家护于身后,若再让其复位,怕不好控制呀。”
皇后娘娘忧心忡忡,她似乎有些后悔当日调查富察嫔中毒之事时,偏向了姌嫔,打压了富察嫔。
当时,她觉着富察嫔懦弱胆小,易控制,且皇帝也较为偏爱她,所以想将她拉入旗下。
却不想,姌嫔城府极深,野心也不小,她担心姌嫔未成助力反成威胁。
德贵妃却好像并不担心,淡然道:“娘娘不必担心,您贵为皇后,她一个小小的嫔位威胁不到您。哪怕她将来再升为妃位,她的出身注定不能再高了。
所以,您就放手让她和豫妃、富察嫔斗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静观其变就是。”
皇后娘娘点点头,似是宽了心,但还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扶着德贵妃慢慢走出了坤宁宫。
她现在肚子很大,走起路来颇为费劲。
但她还是每日坚持走动,因龚太医说胎儿过大,不易生产,所以德贵妃最近极注重饮食,也适当走动,以便能顺利生产。
“雁心,你今日看到姌嫔了,可有什么发现?”德贵妃边走边问我。
我扶着她,轻声回道:“回娘娘,奴婢觉得姌嫔只是表面平静,内里怕是已有算计。”
德贵妃道:“是啊,本宫看她那双眼睛盯着你时,似是淬了毒。恐接下去她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我垂眸轻叹:“娘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德贵妃道:“小心有何用,她有心害你,怕是防不胜防。”
我咬了咬唇,低语道:“奴婢明白了,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
德贵妃什么都没说,但搭在我手中的手倏地握紧。
过了一会,她极轻地吐出“小心行事”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