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鲜于辅和苏仆延都喝了很多酒。
苏仆延离开犷平县城之后,鲜于辅却睡意全无,又苦苦思索起如何应付眼前的困境来。
对于苏仆延所说的开城献降,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开城献降,无非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乖乖打开城门,放蹋顿和他的乌桓兵马入城,占领犷平县,继而占领整个渔阳郡,然后再卑躬屈膝地任凭蹋顿发落自己。
蹋顿本来就是个胡人蛮子,他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绝不可能善待自己。
他心情好的话,可能会让自己当个普通的部将。
他心情不好的话,很可能会翻脸不认人,直接来个斩尽杀绝。
第二种情况就是弃城逃跑,留一座空城给蹋顿。
可逃跑的话又能跑到哪里?
再跑回渔阳县吗?
那还不是得等着蹋顿再来讨伐?
要么就直接逃得远远的,跑到邺城去投奔曹操。
可上次去南皮拜见曹操,曹操是明确提出让自己在幽州驻守的。
如果就这么不战而逃,曹操肯定会雷霆震怒,就连将士们也会看不起自己。
由此可见,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城献降。
蹋顿此番带来了乌桓悉数精锐部队,甚至三郡乌桓的头领全都到齐了,自己手下的这点儿兵马如果跟他硬拼,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既不能投降,又不能力战,那就只能留下来据城死守。
然而犷平乃弹丸之地,并不是什么坚如磐石、固若金汤的城池,若是蹋顿采取强攻的话,用不了多久便会攻克。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以待曹操救兵的早日到来。
想到这里,鲜于辅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
来到案前,他奋笔疾书,言简意赅地给曹操写了一封求援信,又命人连夜送去了邺城。
蓟县城中,焦触正在烛光下拿着一封密信仔细阅读。
这封信是曹操写来的,说蹋顿亲自率领三郡乌桓攻打犷平,命他立刻带兵前去支援鲜于辅。
焦触虽然不识得曹操的笔迹,却认得朝廷的大印,也知道这封信确实是出自曹操的手笔。
反复读了几遍之后,焦触不禁坐在那里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起来。
“大哥,您怎么了?”
张南看焦触一脸愁容,想为他分担一下忧愁。
“曹操那个老狐狸,让咱们去援救犷平的鲜于辅。”焦触苦笑着说道。
张南点点头道:“哦,那咱们就派兵过去呗,有什么可唉声叹气的!”
“你知道什么,这次去攻打犷平的不是别人,正是乌桓的大单于蹋顿。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袁熙,老子也不怕。但蹋顿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睛、吃人不吐骨头的牲口啊!‘敢受亡命,以雄百蛮’那可不是白叫的!还有他的乌桓铁骑,一旦冲杀起来就像一头庞大的怪兽,足以吞噬所有的猎物啊!”焦触心惊胆战地说道。
“这曹操也真够狡猾的,他自己不去救,却偏偏派咱们去救,真是岂有此理!”张南在一旁埋怨道。
焦触瞪了张南一眼,说道:“你懂个屁!官场上的事,哪是那么简单的?渔阳郡是在幽州地界,而老子现在是幽州刺史,渔阳出事了,理应刺史出面摆平。这是老子的分内之事,义不容辞、责无旁贷。曹操是中央,咱们是地方。地方要想保住脑袋,就得听中央的,中央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大哥,要不我们就象征性地派一小部分兵马前去救援犷平吧。走走形式、装装样子就得了,随后也能给曹操一个交代。”张南出谋划策道。
焦触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曹操是傻子吗?装样子固然简单,但最后渔阳沦陷了,曹操还不是得把责任都怪到我头上?到那时轻则罢官免职,重则人头不保啊!”
张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焦触又抱怨道:“他娘的,本来以为投奔曹操可以升官发财,没想到这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要出去赴汤蹈火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一直在袁熙手底下干呢!虽然当不上什么狗屁刺史,也不至于去招惹蹋顿那个瘟神!”
张南把身子凑向焦触,低声道:“大哥,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焦触嗔怪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卖关子!”
“咱们离开蓟县,去别的地方!”张南沉声说道。
焦触不知道张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问道:“去哪啊?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
“大哥,曹操的这封信是送往蓟县,让幽州刺史亲启的。如果您没在蓟县的话,谁也不敢打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焦触点了点头,示意张南继续说下去。
张南又接着道:“您可以去别的郡县,就说您当时出去视察工作了,并没有看到曹操写的这封信。等犷平那边仗打完了,我们再回来,到时候蹋顿也撤兵了,我们也就不用再跟他硬碰硬了。”
焦触一听这话,笑逐颜开地道:“好小子,有两下子嘛,这个计谋不错!老子是幽州刺史,谁规定老子每天都得呆在蓟县了?幽州那么大,各个郡县的工作都要抓嘛!”
张南连忙道:“大哥英明!”
焦触又皱眉道:“可我该去哪里呢?幽州虽是不小,可眼下安全的地方还真不多!上谷郡有乌桓人,渔阳郡又是个是非之地,右北平、辽西郡、辽东属国又都是蹋顿的地盘,整个辽东都是公孙康的,算来算去,就只剩下涿郡和代郡了!”
张南提议道:“大哥,那我们还是去涿郡吧!代郡地处偏远,周围不是乌桓就是鲜卑的,去了太不安全!”
焦触点点头道:“嗯,言之有理,君子不去墙快塌了的地方,我们就去涿郡!”
一提到涿郡,焦触又不由想起了赵犊。
涿郡故安县有个赵犊,此前与焦触有着很深的过节。
赵犊经常人前背后地笑话焦触,说他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
之前的幽州是袁熙说了算,赵犊是袁熙的心腹,所以焦触一直不敢招惹赵犊。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焦触是幽州刺史,掌管着一州之地的生杀予夺大权,更有权力任免郡守。
焦触沉吟了一会儿,又笑着道:“张南啊,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当哥的准备好好犒劳犒劳你!”
张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地问道:“大哥,您的意思是?”
焦触拍了拍张南肩膀道:“等咱们到了涿郡,你就知道了,先给你留个悬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