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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行舟没留在战王府,他住在了一处离京不远的别苑。

狄然派遣的仆从多是在外院洒扫,至于内院,不过是两人一狗的单调格局。

小土狗自从突破之后,整个就是一,心态大变化。

它接纳了这个把它吓回幼兽形态,还坚持认为自己只是在路边捡了只小土狗的主人。

也接受了,那个不会说话,但地位跟它差不多,还会陪它玩的人族。

毕竟,能把三阶妖兽的妖丹当糖豆喂狗的主人不多了。

当狗就当狗吧……

何况,比起君行舟无论养狗养人都是散养的习性,如昨照顾起小土狗来就要仔细得多,他甚至还自制了小木梳给小土狗梳毛。

京郊别苑,一人一狗窝在墙边,如昨给小土狗梳毛,小土狗打着滚。

而不远处的树荫之下,君行舟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一指深色绸缎遮过他眼前,那宁静模样,像是睡着了。

可自从离开骊山之后,他昏睡养神的毛病已经好了许多。

如今这般,也不过是发觉了,偶尔的闲适,其实挺有助于恢复精气神的。

君行舟抽下丝带时,就见如昨抱着小土狗蹲在他面前,一人一狗的表情莫名同步,都正眼巴巴瞧着他。

君行舟见此情形,神色丝毫未变,他揉了把窝在如昨怀里的小土狗,忽略掉如昨的期待眼神,平淡抽回手去。

见君行舟压根没摸他的打算,如昨原本还满是光亮的眼霎时黯淡了不少。

他抿了抿唇,把小土狗举起来给君行舟看。

他有好好给它梳毛毛,不知道行舟看见更油光水滑的小土狗,会不会高兴一点……

而小土狗,它已深谙卖乖之道,只要君行舟看过来,它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瞧他。

君行舟对这一大一小视若无睹,他径直去了别苑书房,看昨日未曾看完的古籍。

君行舟自觉,他对凡界诸多事物,还是所知甚少,平日里能看些杂书古迹补充补充,也是好的。

别苑这边岁月静好,战王府那边却是……

既然要办喜事,大红的喜绸自然铺遍王府。

即将成为新郎官的狄然却没有半分喜色,他抱臂倚靠在门边,瞧着家丁们进进出出装饰王府。

他前半生荒唐,婚事也荒唐得紧,左右不过是皇帝与太子手中的棋子罢了。

狄然按了按眉心,压下心中郁结,以防自己口出狂言,在婚前被押入大牢去。

不过是一场婚事罢了。

他的王妃,母家势力要是太过昌盛,怕是有人要睡不安稳的。

说起来,他的婚事,也给君仙师递了请帖,那时君仙师瞧着大红的请柬,颇有些新奇的模样。

半晌之后,他道:“可。”

有了君行舟这话,如昨才上前接过了狄然亲自送来的请帖。

瞧他那般模样,狄然不免胡乱猜想,莫非是上界不办婚宴么?

修真界办不办婚宴,君行舟不知道,反正他没参加过。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邀请他赴婚宴。

直到观礼那日,君行舟看着锣鼓喧天,鞭炮起舞的场面,方才后知后觉到,两界果真是有许多不同的。

像修真界就很少办这种喜宴,尤其是修为境界越高,人就越容易孤寡。

能寻到道侣之人,多是少年结契,一双人,便是一生。

君行舟观礼,更多是瞧个新奇,他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些个繁琐礼制亦是,修真界多数是用不上的。

可,他或许知晓,亦或不知的是,他在观礼,如昨在看他。

那专注而诚挚的目光,若他肯回望一眼,便可撞上。

偏偏,君行舟从不回望。

君行舟听着礼官唱和,礼成,送入洞房,当即便转身离去。

他看书上说,后面无非就是吃席,闹洞房。

像这一类热闹的事,他一贯是不爱参与的,索性打道回府。

如昨抱着小土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君行舟,他望着那颀长背影,莫名有些胡思乱想。

行舟穿红会是何模样?

行舟平日里,总着一袭素色衣衫,那神色冷淡的模样,与俗世格格不入。

可他,他总忍不住去想……

至于被他们落在后头的热闹,那是不属于他们的喧嚣。

狄然作为新郎官,依照礼制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后,很快就跟素来交好的几个武将混到一处去了。

北狄闹洞房的动静不大,至多是入夜,给新郎官送进去罢了。

而今不过是黄昏后,他们还能在宴席上饮酒作乐呢。

狄然喝得酩酊大醉,被平日里的那些个兄弟们搀扶着送入洞房后,还没挑开盖头呢,就倒在喜被上一醉不醒了。

新嫁娘依旧盖着盖头,端坐着,一动不动。

喜房内的烛火摇曳,几个喜婆面面相觑,终究是没谁有胆,敢上前去叫醒战王殿下。

这喜房内未完的礼节,便也随着她们的离开,戛然而止了。

待到所有人离去,不过几盏茶的功夫,那本还酩酊大醉的新郎官蓦地动了。

呼雅心头一紧,霎时紧张起来。

今日她们除了拜过天地,余下的新婚礼数还一样没做,她原本想着,狄然就是醉死过去也好,今夜便这般过了。

可是,没想到,狄然醒的这么快。

呼雅不觉握紧了袖中匕首。

狄然却是自顾自地坐起身来,他看了眼燃烧的喜烛,和桌上纹丝未动的交杯酒与喜秤,半点没有要去碰它们的意思。

他身上酒气浓重,喝的酒也是实打实的。

不过少有人知,狄然千杯不醉。

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够了。

必要之时,还可以借醉酒之名,便利行事。

无论是推辞事务,还是对天以表他对北狄皇帝陛下的忠心。

这些个小手段,狄然早是烂熟于心。

这不,新婚夜也用上了。

狄然坐着醒了醒酒,忽地笑道:“对你没什么兴趣。”

他没指明是谁,可喜房内,除了他,就只剩呼雅。

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呼雅依旧端坐着,不言不语,握住袖中匕首的动作却是愈发紧了。

狄然端起茶壶,正打算喝两杯冷茶冷静冷静,又想起了这茶水里可能掺了点不该有的东西,他当即放下茶壶,喜房里的东西一样没碰。

狄然站定片刻,瞧着依旧盖着喜帕的新娘子。

他想,应该不单是他对东羌公主没兴趣,东羌公主对他也该是深恶痛绝的。

他战神之名传遍北狄疆土,那被他打出战神之名的东羌子民,应该是更晓得他这杀神名头的。

谁会喜欢一个生死仇敌。

就这样相看两相厌,正好。

狄然喜帕也没掀,摇晃着推开房门,就往侧妃居所去了。

守在门外的侍从见战王爷摇摇晃晃的出来了,立马上前搀扶和阻拦道:“王爷,王爷……今日是您大喜之日,您这是要去哪儿?”

“王妃还在等着您呢,王爷……”

他们虽说想拦,却也不敢莽撞,毕竟战王爷才是这实打实的主子,他若不愿,又有谁敢强压。

狄然推开拦他的侍从,哼笑道:“谁要东羌来的丑女人,本王要……本王要去找本王的美娇娘……”

他这一说,原本候在回廊之外的侧妃侍女当即上前搀扶,道:“王爷,侧妃娘娘正等着您呢。”

她们这一来,原本做好了在廊外空守一夜的准备,哪成想,王爷真让她们侧妃娘娘截走了?!

听着门外渐远的动静,呼雅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渐渐回笼,亦放下了她紧紧握着的匕首。

瞧她这模样,是半点没有,新婚夜夫婿被旁的人截走了的伤怀。

她原就是不想和战王圆房的,如今战王自个儿走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