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到诡异的是。
在南寒溪将山洞之中的保暖措施刚刚做到位的时候。
让山洞之中温暖如春,不可能会被寒风侵蚀分毫的时候。
下雪了。
十月还未过半,飘散而下的雪花格外反常,也让大齐国各个地区的百姓惊恐到不能自已起来。
大多数迁徙的难民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头,哪怕把头磕破了,鲜血如注一般落下,而后结成绯色的小花,点缀在吃人的雪地之上,他们也没有半分的犹豫。
雪,本该是一场浪漫,一场新的开始。
都说瑞雪兆丰年,寒冬腊月的一场大雪,带来的是整个国家中,每一个百姓的沾沾自喜。
可是现在,大齐国的这一场雪来的仓促,来得突然,来得格外令人心头难安。
去年的这个时候,天气冷归冷,却也没有任何下雪的预兆。
可是无论如何,雪会吃人的。
成群结队的难民齐齐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脑袋,祈求着不要再把雪下大了。
可是显然,厄运专挑苦命人。
大齐国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夜。
茫茫的大雪不眠不休的散落而下,半人那么深的大雪压垮了不知多少的茅草屋,又一夜之间令多少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五天五夜,半人那么深的大雪,也不知有多少的难民,生生冻死在路上。
大齐国的寒潮加剧了。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大雪,从燕北开始下,在城墙之上眺望,沉沉的乌云一眼望不到头,没有丝毫的希望。
燕北十三郡的城墙被雪埋了三分之一,好在有宋焱坐镇,哪怕雪下的大了,整个燕北也十分有秩序的进行着。
兖州的百姓们早已习惯了烈风刮脸的痛楚,也因为曾经的大齐国第一波寒潮降临的地方,便是燕北。
追根溯源,三辈以前的老人便告诫了子孙,当寒潮降临之时应当如何自保。
且他们因为寒潮经历了太多次,以至于对寒潮几乎降临出现的现象,也懂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兖州的百姓们在察觉出寒潮提前到来时,不敢有半分的不敬与懈怠。
可是毕竟才十月份而已,从古至今,十月份就没有下雪的道理。
兖州的百姓们听劝,根本不敢作妖。
经历过寒潮的他们,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可置信,也从来没有狂到不做御寒准备。
寒潮来得突然,也是刚刚好他们的防寒措施即将竣工。
还好因为担心小命不保,防寒的工作没有任何一个兖州百姓偷奸耍滑。
厚重的乌云不过是半日的时间,便笼罩了整个燕北,黑压压的朝着南边继续前进着。
乌云之下,不知又是多了多少的冤魂与白骨。
寒潮降临之前,便有邻近的不少郡县的百姓,起了迁居的心思。
可是大齐国的人们个个都重感情。
在他们的眼里,兖州无论再怎么好,再怎么舒服,自己的家在哪里,根就在那里。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所以迁居的百姓和犹豫不决,不愿动身的百姓数量,是五五开的。
迁居至兖州的百姓,相当于是背井离乡了。
有因为先前与燕国的一场大战,宋家军之中出现内鬼,导致兖州的青壮年几乎尽数壮烈牺牲而死。
兖州之中的百姓大多为老幼妇孺,长到最大的孩子,也堪堪不过十岁。
对于其他郡县远道而来的投奔者,每一个兖州百姓都格外欢迎。
宋家军是,宋焱也是。
他肩负着整个兖州之中百姓们的人身安全,可青壮早已死在了先前的斗争之中。
一个郡县若是没了劳动力,是不可能运转的起来的。
他因为此事,已然苦恼了许久。
现在听说其他郡县的百姓想迁移来燕北,心中是一百个乐意。
正愁没有劳动力,这不送上门了?
为了聊表诚意,宋焱还召集了众多宋家军将士们,为了欢迎其他郡县的百姓远道而来,还建了不少的瓦房。
之所以不安排土坯房和茅草房,是因为燕北的气候并不温暖。
土坯房与茅草房的稳定性与承受能力着实有些差强人意,可宋焱也做不到看着每个兖州的子民被生生冻死。
将军府不差银钱,他们也不嫌弃石头打造的灰砖。
哪怕建好的房子表面上看起来并不美观,不过好用便是了。
只要不被狂风吹倒,不被暴雪压塌,便是好房子。
一千套灰砖石房子,在众多宋家军**协力的努力下,很快拔地而起。
迁徙来得难民们也是察觉到兖州的温暖,喜极而泣起来。
难民,是不详的,是无家可归的,是被人瞧不起的。
毕竟在大齐国中的百姓们,但凡是好好生活的,都会有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曾经的难民,是该溜子,是不努力工作的表现,没有任何百姓同情,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现在的难民,虽有诸多不可控因素,却也是无家可归,穷到荷包比脸皮还要干净的多。
但凡是一个正常一些的城镇,是万万不敢收留这些难民的。
一方面担心难民暴起,扰乱城镇之中相安无事岁月静好的环境。
另一方面,则是担心难民们不干净。
包括成日里脏兮兮没有洗澡的模样,还有隐患的病。
难民是和疾病挂钩的,大齐国经济萧条,各个百姓只有自扫门前雪的资本。
若是与难民接触了,自家人惹了病,是根本没有银钱治病的,草药贵的像在吃金子,穷苦人家的命不值钱,生了病便只能生生熬着等死。
所以百姓们就算再怎么同情难民,心疼同胞,他们也没有办法。
哪怕知道他们迟早也有一日,会变成难民的样子,沿街乞讨,仿若老鼠过街人人避之不及。
他们也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去伸出援手。
自保都做不到,何谈同情?
这也是为什么,众多临近的郡县,百姓们都知道宋焱将军爱民如子,又待人谦逊,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将军。
可离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带着全部家当,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难民。
他们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