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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阵阵,又是一场暴雨。

殿门被冷风拍的呼啦作响,拍打声似厉鬼饮泣,整个大明宫蒙上了一层阴冷。

今夜,她没有等来裴郁,却等来了少帝。

几个宦官二话不说,将女郎束缚,一位年纪稍大的嬷嬷,手里端着碗黑漆漆的汤药,强硬的抵来了她的唇舌。

倪酥几欲作呕,两只手攥住了碗两边,拼命挡开,却无法撼动分毫,那双勾魂摄魄的春杏眼,此刻,神光微微涣散,张大了,空洞的,一滴泪悄然滑落。

女郎洁白无瑕的面庞,染上了慌乱挣扎的绯红,又白又透的皮肤,隐隐能瞧见青色的血管,激烈反抗。

苦涩的汤药划拉过喉咙,带勾子的利刃一般,直直坠入她的小腹,瞬间,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痛,尤其是腹部,那种抽离一般的苦痛,叫她恐惧涌上心头,而嬷嬷的话,正在添一把柴火。

“娘娘,您现在身子浅,落了胎不受苦,对以后,是有好处的。”

落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脑海中炸开,裴闻他凭什么决定自己孩子的去留!

“你不能……你不能!”

倪酥瞳孔皱缩,手指着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少帝,不可抑制的颤抖,她很害怕,可更多的是愤怒。

裴闻眸光隐匿在暗色里,冷冷命令:“替皇后处理干净吧。”

倪酥的两只手被死死按住,坚硬无比,反抗不得,然后,老嬷嬷那只黢缩的老手,探过了她的裙底。

“不要……”

女郎拼命挣扎着,不住的悲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可却是软绵绵,比一滩烂泥更无力。

大片大片的血迹倒映在她清澈的瞳仁里,身子好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水潭,不住的下沉,到哪里,才算底呢?

她绝望的想。

……

一个时辰后,雨停了,归于平静。

裴闻慢条斯理的靠近女郎,语气柔和,但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皇后啊,这个孩子是对朕的侮辱,你说,他留不留得了?”

倪酥面色苍白的厉害,额角的汗打湿乌发,潮湿的贴在两颊,原本丰润嫣红的唇瓣仿佛失去色泽,一触就要掉落的海棠,身上压着命运般的重负。

看上去脆弱极了。

可越是脆弱,她就越是挺直腰身,像是釜底抽薪出的一股韧劲:“陛下这样讨厌我,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裴闻静静观察倪酥许久。

终于,他扯起嘴角:“酥酥啊,你对朕,从来都是如此无情。”

话毕,他眯起了眼,面颊变得阴沉无比,终于拨去了那层温润的虚伪皮:“想死,朕可以成全你。”

“但,朕需要你的心头血,救慕兰。”

行宫那场大火,让赵贵妃留下了咳血的隐疾,听说,这些时日每况愈下。

需她的心头血救命。

这算什么?

裴闻凭什么一次次践踏她的尊严,一次次伤害她,将她如蝼蚁般踩在脚下?

倪酥心中对少帝翻滚出剧烈的恨意,眸中似冰封的湖面,是化不开的冷意:“若我说不呢?”

裴闻猛地靠近女郎,扣住她的双肩:“这心头血,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倪酥像是被一把剑狠狠割开了心房,那些已经干涸的伤口,如今又变得鲜血淋漓,浑身都在抖,嗓音发颤。

“一直以来,为了我的家族,为了保命,我不得不屈服。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屈服一辈子,可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却是你的得寸进尺,将我禁足、拱手将我送给别的男人,废我于冷宫,言语羞辱,如今竟还要我的心头血,去救你的宠妃……真是可笑至极!”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这句话,女郎几乎是咬着牙讲出的,决绝至极。

女郎一向柔弱,这样的她,裴闻也是头一回见,他蓦然忆起他们刚刚成婚的日子,二人相敬如宾,没成想,那段时光竟成了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男人手掌抚上倪酥的乌发,替她整理,语气中竟带了丝惋惜:“酥酥,你我不该是如此的,若你愿意救贵妃,朕便忘了你与首辅之间的事,我们和好如初,仍是结发夫妻,朕会许你皇后的尊贵。”

他莫名一脸诚恳。

倪酥发笑:“和好如初!陛下别痴心妄想了。”

“我现在就告诉陛下,其实我与首辅,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裴闻笑意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直住了身子,抓着女郎肩膀的手微微发力。

倪酥不以为意,继续道:“首辅没有强迫我,一切都是我主动愿意的,我们从一开始就勾结在一起,不过一直瞒着陛下,首辅战功赫赫,强壮英俊,令我甚是爱慕,陛下能给的不能给的,首辅都能轻而易举给我。”

她意有所指,裴闻面色巨变,只觉侮辱,恼怒的目光直勾勾射向她,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贱人!”

女郎被打的被迫侧过脸,雪白的皮肤霎时就出现了红红的指印,她抬起纤细的指尖,拭去眼底滑下的一滴泪。

“每每和首辅行房,都是陛下不能带给臣妾的欢愉。”

“哗啦”一声,窗户被拍开,冷风夹杂着雨点肆无忌惮倒灌入殿内,吹得纱幔前后翩飞。

裴闻眸光的阴鸷中裹挟着滚滚而来的恨意,开口便犹似地狱索命恶鬼:“你对首辅可真是情深意切。”

倪酥面颊皆是泪痕,可眸光却是坚韧不屈,没有丝毫畏惧:“是,我对他情深意切,对你却是恨之入骨。”

“我恨你,恨你杀了我母亲!”提到母亲,她伤心欲绝,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决堤。

少帝嘴角却扯起一抹冷笑,眸光中仿佛萃了毒:“我是杀了你母亲,那你可知,首辅杀了你二叔。”

这话一出,女郎显然是呆住了,她眸光中闪烁着巨大的震惊,还有难以言表的无法接受,接近于涣散。

可男人却选择继续恶狠狠的刺激:“他从一开始入京,就是在利用你,好替她母亲报仇,所有的仇人,倪家、刘家、朕,他都不会放过的,也包括你。”

“你以为,你们之间那点微弱的情感,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