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霍沣都在调查城南的园子,表情一天天冷峻,眼睛下面的黑影越来越深。
云锦书记得,前世并没有传出一丝一毫关于城南的故事,今生恐怕也一样。毕竟这关乎皇太子的名声,皇室怎么可能会公开。
月末,云锦月诞下一个女儿。
洗三礼的时候,云锦书去探望。
小姑娘红扑扑的,四肢蜷曲,眼睛还没有睁开,如果声音太大吵到她就会哭。
云锦书看完孩子看姐姐,脸还有些浮肿,行动也不方便,躺在床上由嬷嬷们伺候。听说这次生产时间很长,痛了一天一夜。
“我,不想再生了。”云锦月闭着眼睛道。
“那就不生了。”云锦书握住她的手,她已经生了三个,两儿一女,足够了。
“那天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会的,咱们都要活得长长久久。”
云锦月笑得凄凉,虽然生孩子能稳固地位,但她真的很害怕,再来一次身体会撑不住。
只是这些话除了妹妹,不能跟其他人说,否则就是不敬皇族。毕竟她丈夫是皇子,身为皇妃开枝散叶是很重要的责任。
侧妃过来探望,云锦书看她们神色忧虑,态度恭敬,姐姐温柔又不失威严。
第二天,云锦书回云家。
祖母精神很好,云锦书黏着她撒娇,被笑话她越活越回去,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云锦书等祖母累了,去正屋陪母亲说话。
“前几日修书回来,怕是要等到九月份。他都一把年纪了,身体文弱,还要跑干旱的地方去,唉。”李氏这几个月就没睡过好觉。
“爹爹吉人天相,咱们耐心等着便是。”云锦书握着母亲的手安抚道。
“九月霍老太太七十大寿,你准备礼物了吗?不能太敷衍,也不用太贵重。”
“她老人家不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抄了本经文,又用金线绣了个大大的寿字。”
“嗯,这样也是极好的。”
云锦书没在娘家待多久,太阳偏西就回去。老夫人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街道口,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近日睡得越来越久,脑子也越发不记事,看来是真的老了。
突然老夫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众人惊慌失措,方氏指挥婆子去请大夫,李氏命人快马把女儿追回来。
云锦书坐马车行到半路,忽然云家的小厮骑马赶来说老夫人晕倒了。吓得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调转方向。
前世祖母明年走,莫不是因为担忧父亲,再加上天气闷热,人恍惚就晕倒了?
总之她不信祖母会提前走,也不可能提前走。今生比前世好太多了,嫂子活着,兄长也没有抑郁寡欢。
然而越着急就越容易出乱子,由于他们突然调转方向,一下子跟后面的马车撞上。
“对不住,我家公子受伤,得赶紧送去看大夫,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见谅。”对面的小厮连忙道歉。
“少夫人,是唐家的儿子,听说刚才在书肆被架子压伤。”无忧掀开帘子汇报。
“让他们先过去吧,救人要紧。”云锦书没做多想,对面的小厮千恩万谢离开。
云锦书记得唐嘉名,前世霍泽两次被贬都因为他,可惜为人过于刚正不阿,为此得罪很多人,最后被霍泽设计判了死罪。
云锦书觉得,既然他三年后能参加科举,这次的伤应该不严重,故而没多想。
马车匆匆忙忙停在家门外,云锦书一路小跑着进到祖母屋里。嫂子捏着帕子哭,母亲坐在凉席上唉声叹气。
“母亲,大夫怎么说?”
“忧虑过重,再加上天气闷热就晕倒了,你吓坏了吧?”
“万幸没出大事,我叫人去侯府稍信,今晚不回去了,守着祖母。”
“好孩子,祖母没有白疼你。”
云锦书看着病床上睡着的祖母,明明刚才送她出门的时候还精神抖擞,这会儿却变得老态龙钟,气色全无。
人的身体真脆弱啊。
天擦黑的时候老夫人醒了,偏头看到孙女安安静静编福结,不由得笑了笑。
第二天,确认祖母身体没问题,云锦书才回去。路上命家贾五、贾六去打探唐嘉名的事情,霍泽很记仇,希望是她多想。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唐嘉名伤得很重,右手断裂,别说考科举,恐怕连笔都拿不起来!
好好的青年才俊,十年寒窗苦读,前途就这样被毁了。云锦书想到前世的兄长,也是经历重大打击,心里异常愤怒。
“把查到的证据秘密交给大理寺丞霍淮,兄弟相争,应该很好看。”云锦书向贾五、贾六下令。
“是,主子。”两人退下。
唐嘉名出自寒门,年少父亲去世,由祖父抚养长大。其祖父性子耿直,为官多年,直到去世也只是七品御史官。
年初霍洲得平江郡王举荐去吏部任职,霍淮也闹着当官,最后是其父亲凭借少詹事的身份求太子举荐,得去大理寺。
虽然都是六品官,但霍泽在官场如鱼得水,甚至还得到三皇子赏识,不到半年就晋升为吏部员外郎。
反观霍淮,审案时擅自放走太子一派的亲族捅了个大篓子。要不是他父亲出来收拾烂摊子,现在就不是停职,而是蹲大牢。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而是认定霍泽克自己。毕竟当初青云道长说了,霍家两位公子命数相克,一个走青云路,另外一个历经磨难。
霍淮自认比大房四兄弟都优秀,将来还要谋求爵位,怎么可能让霍泽踩在脚底下?
中秋节过后,霍沣对城南的调查结束,果然这件事被秘密处理。园子的主人是昭勇侯堂弟,对外的罪名是逼死良家女被判流放,中途病死。
昭勇侯不敢求情,因为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刑部尚书跟瑞亲王的调查已经到了尾声,当年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夏蕴荷邀请云锦书去赏荷花,她如今是郡王妃,穿着异常华丽,象征着高贵身份的满头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臣妇见过郡王妃,郡王妃万安。”云锦书福身行礼,态度恭敬。
“不必多礼。”夏蕴荷赶紧她扶起来。
郡王府的荷花池很漂亮,比东麟院那个池子大了五倍不止,还能坐船游湖。
八月的天气是宜人的,空气中弥漫着早秋的气息,和煦的阳光和微风让人倍感宁静和放松。
“舒然,你知道静空师太吗?”夏蕴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凄凉。
“当初我在承恩寺后山遇到劫匪,是静空师太收留我们。”云锦书想起那位替自己施针解毒的师太,内心满是疑惑。
“她丈夫曾是郡王府的管事。”
“竟还有这等事?”
云锦书猜想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故事,夏蕴荷藏不住事,以往八卦都会同她说。因为她口风紧,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乱传。
“故事很长,我憋着难受,已经好些天没睡安稳觉了。”
“我忘性大,你知道的。”
“是啊,不然也不会找你。”
十年前景王病死,景王妃同皇上有了私情甚至怀孕,皇后知道便将那孩子杀死。
实际上那孩子不是景王妃所生,而是静空师太的孩子。接生婆是郡王妃安排的,趁她产后太累睡着了交换孩子,事后还把她丈夫杀了灭口。
静空师太得知真相便做昭勇侯的刀子,至于景王妃生下的孩子,她早就交给昭勇侯。
前段日子刑部尚书查到她身上,昭勇侯担心她出卖自己派人去暗杀。只是刺客尚未动手,她便在丈夫跟儿子祭日这天,自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