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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荛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我找到了,可是那个神医却不肯见我。他说他和人打赌输了,必须履行赌约,在塞外隐居二十年不见人,如今才刚刚过去十年。”

“我在神医家门前跪了七天七夜,直到晕死过去,神医也没出来。”谢玉荛伸手抹着眼泪,抽噎着道,“我是被一个路过的行脚商所救,随着行脚商离开了塞外。”

谢南书突然想起来穆云峥帮着调查出的线索:“你走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吧?你是跟谁走的?怎么出的京城?”

谢玉荛仍在抹眼泪:“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吴荆,女的叫嫚娘,他们两个都会武功,我是在普华寺进香时认识得他们。”

谢南书听得冒火,压了半天的脾气终于拱出了头:“一面之缘,就能叫你相信他们,并且跟他们走了?你都二十岁了,怎么会做这样没脑子的事情?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带到陌生的地方,将你卖进青楼楚馆?或者直接谋财害命?”

谢玉荛被骂了,反而心里好过了一些:“哥哥,他们夫妻是贞元公主的座上宾,还认识许多京城的权贵,我是打听过了,才跟他们走的。”

谢南书一听谢玉荛这么说,火气反而更大了:“这么说,你离家出走,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筹谋已久?”

谢玉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虽有这个打算,但我毕竟是名女子,孤身离京总归是害怕的。说起来,这也得怨当今圣上,如果不是圣上赐婚,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休得胡言!”谢南书眉眼一立,“非议圣上,你不要脑袋了?”

谢玉荛抿了抿唇:“我再不说了。”

二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既然他们二人把你带到了塞外,为何又弃你于不顾?”谢南书又开口问道。

“出了京城,嫚娘就说有事要办,先行离开了,剩下的路途,都是我和与吴荆一起走的。”谢玉荛回忆道,“但到了塞外,终于找到那个神医时,吴荆却遇到了仇家,他怕连累我丢了性命,就引着仇家走了。”

谢南咬牙切齿:“你能活着回来,真是你命大!那你怎么又成了药童,进了烈焰军?”

“那个行脚商救了我以后,就带着我出了塞外,一路南下,等我醒来时,我已经离塞外很远了。但我还是选择了往回走,我还是想去求求那位神医,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我根本不想放弃。”

谢玉荛不再流泪,但双眼也已经微微肿了起来:“行脚商不可能再走回头路,所以我就辞别了行脚商,独自往回走。有一晚,我路过一座村庄,投宿一个农户家,结果后半夜,天狼国的烈焰军就冲进了这座村庄抢夺粮食和牲畜。”

“后来呢?”谢南书听得心都提了起来。

“那家农户是靠采药为生的药农,烈焰军一冲进来就看到了满院子、满仓库的药材,一审那药农,药农竟还粗通些医理,于是就被烈焰军抓走当了军医。”

谢玉荛撅了撅嘴:“我当时是男子打扮,就被当成那个药农的药童一并抓走了。”

说到这儿,谢玉荛“扑哧”一笑:“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药农就是个兽医。但军营中的士兵大多都是外伤,再顶多加个风寒或水土不服,而那个药农只负责治疗最末等的士兵,所以才一直没露馅。”

听到这里,谢南书简直是为谢玉荛捏了一把冷汗:“亏你还笑得出来,身陷敌营,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或者知道你是谢长恭的女儿,你就完蛋了!”

谢玉荛乖乖认错:“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任性妄为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看着妹妹一脸诚恳悔悟的样子,谢南书就算再想开口训斥两句,也终是不忍心了。

玉荛可谓是九死一生,闯过了大风大浪才回来的,她已经为她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哥,我抗旨逃婚,这个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谢玉荛拽住了谢南书的袖子,“陛下可有降罪谢府?”

谢南书一听,好不容易熄下去的火气又顶了上来:“你还敢问?你当时一走了之,你可想过陛下一旦降罪,那于谢府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谢玉荛眼圈又红了:“哥,若我不走,我就得被一顶红轿抬入瑾王府,我不想嫁给瑾王,瑾王他太可怕了,我怕嫁过去用不上两年,我就没命了……”

谢南书一脸怒气转为不解:“你为何这样说?难道你之前见过瑾王殿下?”

“见过,就是那次在普华寺进香时,瑾王他也去了普华寺,不仅排场极大,还非常威严,有个手下犯了错,他当场就让侍卫砍了那人手脚,根本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

谢玉荛皱个鼻子:“而且他都不会笑的,沉着一张脸,又黑又臭,就像是这个世上就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事儿一样……”

谢南书:“……”

玉荛说的也没错,以前的穆云峥确实阴晴不定,对属下宽厚归宽厚,可一但惩罚起人来,也的确是个黑面阎罗。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谢家小姐才不想嫁与本王的。”穆云峥的声音随着他掀开帐帘,一起传进了军帐中,“那这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穆云峥声音里带着笑意,可他突然出现却着实把谢玉荛吓着了。

看到身着软甲的穆云峥站到面前,谢玉荛直接从凳子上窜了起来,火烧屁股一般躲到了谢南书身后。

她紧紧拽着谢南书的衣袖:“哥,你快救救我……”

穆云峥被玉荛逗笑了。

他走到桌旁坐下,接过谢南书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两口。

谢南书看向穆云峥:“王爷,战俘中有一名军医,是个药农,他是大奉子民,是被烈焰军抓去服兵役的。他对玉荛有恩,请王爷恩准他回家去吧。”

穆云峥点头:“好,他叫什么名字?”

谢南书微微侧头,示意身后的玉荛回答。

谢玉荛见瑾王和哥哥相处融洽,也没有对自己兴师问罪,这才奓着胆子开口:“回王爷,那个药农没有大名,小名刘老六。”

穆云峥笑着扫了谢玉荛一眼,谢玉荛立即又缩进谢南书身后去了。

“来人。”

穆云峥冲帐外召唤了一声,帐外立即进来一名侍卫。

“去战俘营,找到一个叫刘老六的军医,带过来。”

侍卫领命去了。

穆云峥转回头,仍是满脸笑意地望向谢玉荛。

“谢小姐这样怕本王作甚?本王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谢玉荛更加使劲攥着谢南书的袖子,将头埋得低低的:“回王爷,小女刚才无意冒犯,还望王爷念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小女吧。”

她使劲拽了拽谢南书,低声道:“哥,快帮我求求情呀!”

就冲他哥见瑾王进来都没起身行礼这架势,就足见他哥与瑾王不是一般的交好。

穆云峥再次被逗笑了:“难怪你哥总时时念叨着你,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有趣的妙人儿。若本王也有你这样的一个妹妹,那日子是定然不会无聊的。”

这是在夸自己吧?

谢玉荛一时分辨不出。

她只好哆嗦了一下嘴唇:“谢、谢王爷夸奖。”

这次不仅穆云峥在笑,就连谢南书也被逗笑了。

这时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刘老六带到。”

刘老六一进军帐就立即跪伏在地:“小的刘老六,参见瑾王殿下。”

“起来吧。”

穆云峥转头看向谢玉荛:“你仔细看看,可是这人?”

谢玉荛连连点头:“就是他,请王爷放了他吧。”

穆云峥立即应允:“邓威,赏刘老六纹银千两,派人送他回家。”

守在帐外的邓威立即迈进军帐,抱拳领命。

他上前搀扶起刘老六:“刘老六,跟我走吧。”

刘老六连忙应“是”,撑着地站起身来。

他又冲着穆云峥行礼拜谢,然后转身跟着邓威往出走。

谁知他一只脚都迈出帐门了,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他竟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谢南书被刘老六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向刘老六,就见刘老六正在直勾勾地望向自己。

谢南书站起身,不解地问向刘老六:“你如此看着我作甚?”

谢南书的声音,唤回了刘老六的理智。

刘老六连忙低下头去:“小的不认识公子,小的冒犯公子了,请公子恕罪。”

穆云峥打量起了刘老六。

刘老六方才看向谢南书的眼神,他也见到了。

那是发现了奇珍异宝而充满震惊的眼神,看到谢南书竟然出现了这种眼神,可见这个刘老六是知道点什么。

“刘老六,”穆云峥开了口,“你可是在谢公子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刘老六不敢再抬头:“小的就是看到有两位谢公子,一时惊讶罢了。小的不知道谢公子是双生胎。”

穆云峥声音沉了沉:“刘老六,本王是念在你对谢家小公子有恩,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本王方才的问题。”

谢玉荛在外行走,一直是男装打扮,方才刘老六也说面前是两位谢公子,所以穆云峥便也称呼谢玉荛为谢公子了。

一旁的邓威连忙对刘老六恩威并施:“在王爷面前撒谎,这可是弥天大罪,你可千万要想好了再说。那一千两银子你难道不想要了?”

刘老六吓得又跪下了:“王爷,小的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说了实话,反倒不被相信,惹祸上身。”

谢南书开口道:“你不用怕,尽管照实说就是。只要是实话,王爷定会信的。”

刘老六这才心里稍安,开口答道:“小的虽是兽医,但医人医兽是有相通之处的,所以小的也能给人看一些病症。小的方才观察谢公子面色,觉得谢公子应是吃过一种珍稀药材——五灵果。”

“五灵果的药理,小的略知一二。”刘老六尽量将自己所知描述得易于理解,“五灵果类似人参,但又比人参药效更强,更能养血生津,补气固阳,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但是,”刘老六语意一转,“五灵果也有人参所没有的弊端,那就是他会让人忘记一些事情,这种失忆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只能看运气。”

刘老六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而且,这种五灵果还有一种弊端,那就是吃了它,体内就会积攒毒素,这种毒无法被排出体外,而且刚开始时轻易无法诊断出来,直到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变得极其严重时,才会被确诊。”

谢南书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只看我一眼,就断定我吃过五灵果的?”

刘老六答道:“服用过五灵果的人,眼睛会特别明亮,而且卧蚕之处会现出隐隐的青色。”

一直在认真听着的穆云峥,立即将谢南书拉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谢南书的双眼,果然和刘老六说的一模一样。

他之前不是没发现谢南书眼下有些许乌青之色,但他一直认为这是谢南书近日太过劳累所致,并没有往别处想。

现在听刘老六一说,穆云峥马上就反应过来,在那个大溶洞中,小黑投喂给谢南书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子,应该就是五灵果。

穆云峥看向刘老六,描述了一下谢南书曾经吃过的那些果子的样子,刘老六听完直点头,回答说那些就是五灵果。

关于溶洞中的记忆,谢南书脑海中一点没有,所以听穆云峥说溶洞中的事情,他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故事。

穆云峥眼珠转了转:“刘老六,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难道你去过玉澜国?”

刘老六摇头:“小的没去过,但小的知道一处地方,那里有去玉澜国的地图。”

谢南书一听,双眼惊得大睁:“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刘老六:“小的不敢欺瞒。那个地方的入口是一处山洞,是小的年轻时去一座山上采药,偶然间发现的。”

穆云峥:“那你可还记得那个山洞在哪里?现在再去找,你可能找得到那个地方?”

刘老六躬身一礼:“小的能。”

穆云峥让邓威将刘老六带下去了。

谢南书坐在凳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穆云峥握住谢南书的手:“南书,等打完这一仗,我一定带你去刘老六说的那个山洞,我知道你非常想搞清楚你的身份,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愿意。”

谢南书点点头:“我明白,战事第一,我不急。”

穆云峥将谢南书抱进怀里:“南书,你放心,我一直在。”

“王爷,”蒋青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苏小小求见,还带来了两个人。”

“苏小小?”穆云峥松开谢南书,“让她进来。”

帐帘一掀,苏小小一身男子装扮,走进来给穆云峥磕头:“苏小小见过主子。”

“你不在京城好好经营藏香阁,跑这里来干什么?”穆云峥瞬间就换上了威严的一面,冷冷地看着苏小小。

谢南书看着穆云峥瞬间变脸,满眼惊讶。

苏小小跪伏在地:“回主子,藏香阁遇上了麻烦,所以小小前来向主子求助。”

穆云峥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回主子,程王爷看上了边关月,要强行替他赎身,可边关月誓死不肯,程王爷一怒之下带人砸了藏香阁,并扬言,如果三日内,小小不把边关月送进程王府,他就要亲自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