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这样的话头,娥兰都不敢多言。
她明白柳姨娘和四姑娘,利益之故、后宅之争,因而厌恶三姑娘。
但她从小跟着大娘子,大致清楚三姑娘的心性,也亲眼见过大娘子的真面目。
其实,三姑娘挺可怜的,纵有父母陪伴长大,很多时候却不如她这个孤女。
娥兰时常会想,如果自己的家人,是公爷夫人这般做派,那还不如孤身一人、来得自在。
宁婉善表达羡慕,不乏祝福之意。
“而今,双儿觅得这么好的婆家,虽然无有爹娘,但是以后都有江少郎相伴,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娥兰眸落一笑。
唯此一句正经,宁婉善又没了正形。
“以后若有需要庄伯爷的地方,便要请你帮我通融一下。”
“另外,江家殷实,你若得了什么好宝贝,必须分给我。姨娘说了,我们是姐妹,理应互相照应、不分彼此。”
“对了,团圆节的福礼,你已经收了,现在就分给我吧。”
娥兰听得一怔。
“啊?”
柳烟拦话,及时解释。
“她又在打趣呢,不必认真。”
解释完,她转向女儿,举例娥兰做法,以作教导。
“你方才没听双儿叙述之言吗?无功不受禄,那些金银,她都要还回去的。”
“团圆节的福礼,不收的话,意头不好,所以她暂且收下。等会儿,便去买一些江家平时所需之物,以馈还的方式,尽数送去江家雅宅。”
“双儿极为贤惠,你多学着点。”
宁婉善不以为然,反驳回去。
“他们家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双儿何故要还?”
“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如果是我,爽快收下,花在自己身上,那才痛快呢。”
柳烟无可奈何,连声叹息。
“唉,你这孩子,怎么教都教不好。”
说着,转向娥兰,浅目和婉。
“江少郎,确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
“双儿放心,嫁妆的事,都交给我。他们以十里为聘,我们也不会失了体面。”
“公爷今日不在,明日见了他,我便转述此事,请他亲自做媒。等到后年,你盛装出嫁,必能名动天下,传为一段佳话。”
娥兰瞳色一缕期待,乖巧点头。
“谢姨娘抬举。”
与此同时,顾孟祯移驾庄府,每年的团圆节,他都是陪着贤弟一家。
围坐用饭,他看了一圈,立即发现不对,于是询问。
“瑞儿呢?”
方之玄双手递去筷子,恭然应答。
“回禀皇兄,瑞儿忙于学业,说是今年回不来了。”
顾孟祯接过筷子,便是恼色。
“团圆节何等重要,学堂竟敢不休,哪个教书先生如此蛮横?”
方之玄莞言说明。
“是他自请留下。还要多谢教书先生愿意陪着,舍了自身,没有回家团圆呢。”
斜眸一眼庄瑞所在学堂的方向,顾孟祯一分傲慢,鄙夷不屑。
“贤弟这话,过于自谦。”
“陪着瑞儿,是他的福气,岂敢有所怨言?”
方之玄附和点头。
“皇兄所言极是。”
心系侄子,顾孟祯无心吃饭,深吸一口气,一阵长叹。
“唉——”
“朕备了厚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样不少,只可惜不能亲手赠予瑞儿。”
庄娴蕙多有关心,知晓二哥哥在京郊的事,于是出言,帮他掩饰。
“皇伯伯只知疼惜二哥哥,却对大哥哥和臣侄视而不见。”
“二哥哥顽劣不堪,有什么好?连团圆节都不回来,定是心怀不孝、不愿给长辈磕头行礼,皇伯伯惦念这种人做甚?只管把他忘了吧。”
毫无疑问,方之玄又是厉色怒颜。
“蕙儿,数落兄长、没大没小,谁教你的?!”
顾孟祯左右瞧了他们一眼,顾盼之间,已经给侄女找到合适的借口。
“蕙儿就是吃醋了,你训她做甚?”
说着,转向侄女,慈祥而笑,耐心劝导。
“蕙儿乖,吃醋便罢,以后不许这么评说兄长,知道了吗?”
庄娴蕙翘着双唇,做出任性的样子。
“自古无有孝心者,皆是十恶不赦,他算什么兄长?我不认。”
方之玄气得不行,作势就要训导。
“皇兄你看,如此漠视礼数,怎能姑息?”
顾孟祯不由分说,执意偏护。
“醋意浓一些,碍着你什么了?姑娘家家,娇生惯养长大,都是这样的。”
“即便要罚,有朕在,也轮不到你!”
庄娴蕙软意撒娇起来。
“啊?”
“皇伯伯真的要罚臣侄啊?”
看着侄女机灵可人的模样,顾孟祯不由自主,欣悦一笑。
“并非如此。你孝顺体贴,天下皆有爱怜之心,朕亦不忍责罚。”
方之玄反驳一问。
“天下谁人爱怜?臣弟从未听说。”
顾孟祯瞪了他一眼,肃然训斥。
“朕说有就有,何故多问,朕看你才是没大没小、漠视兄长!”
方之玄赶紧赔笑。
“臣弟有错,请皇兄开恩。”
如是这样,今年的团圆节结束了。
庄瑞的事,顾孟祯原本没有多想,走出庄府,忽觉一分不对,于是吩咐小伏子,派人前往京郊暗查。
回到帝盛宫,刚刚坐下,便来了消息。
听罢庄瑞的事,顾孟祯一阵疑惑。
“唐梦双?”
这名字,有点耳熟,他浅意一想,惊愕失色。
“她怎么还活着?!”
小伏子正色厉声,很快有了猜测。
“看来,宁夫人还是违抗圣意,留下了她。”
顾孟祯拍案而起,一声令下。
“传召穆蓉入宫,朕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没一会儿,穆蓉奉召而来,恭然行礼。
“臣妇恭请皇上圣安。”
顾孟祯没有允准起身,随她一直跪着。
“高府旧事,过去多年,你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穆蓉一时料想不及,惑然询问。
“皇上所指,是哪件旧事?臣妇不知,但请圣意明示。”
顾孟祯简单提醒。
“高府二房,高二女的事。”
穆蓉眸黯,巧隐一分惊色、几分心虚。
“回禀皇上,臣妇记得。”
“当年,荆罄抱着高二姑娘,避祸于西郊桉林附近的村落,而后为躲搜捕,又藏身桉林山洞。待到安全之时,才发现孩子抱错了。”
“在此之前,皇上想通一切,得知督护台并非哗变,高冀等人,从一开始就是假意投诚。他们触怒龙颜,罪当受罚,奈何皇上不知荆罄具体避祸于哪一家,于是寻由降罪西郊桉林附近、所有村落的百姓,除去民籍,全数流放。”
“这样一来,高二姑娘便再也回不来了,高楠罪有应得,活该痛失爱女。”
“怎料机缘巧合,秋璧被冯氏夫妇送养,成了宁云溪的贴身侍女。”
“而后,冯氏夫妇踏上流放之路,荆罄去晚一步,没能换回高二姑娘。于是,只能抱着冯氏夫妇的孩子,回到高府,哄睡孩子,并将噩耗禀报主子。”
“趁着高大人夫妇,还未见过那个孩子,皇上随机应变,顺势将冯大人替换而去,同时了结荆罄,以防她认出孩子被人换过。多亏皇上足智多谋,冯大人才能顺理成章地蛰伏于内,成了名正言顺的高府二房庶女。”
顾孟祯沉色凌厉,犹如朔风砭骨。
“你避重就轻,是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