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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兰回到宁国公府,见到柳烟、宁婉善。

“细节详处,尽是如此。”

“请问姨娘高见?”

柳烟点头而笑,深感满意。

“这家人很不错,不仅家境殷实,而且待你真诚。”

“奴契之事,回去以后,你就告知江少郎吧。”

娥兰欣然盈笑。

“是。”

柳烟秋水温然,轻柔掌握娥兰纤细的双手。

“瞧你这小手,不管如何进食,皆是这样病瘦。”

“以前,你跟着养母,终日做一些粗使下人的活。伤了肌理倒是无碍,最可怜的是,身子有损、补不回来,只能弱柳扶风度日,每一次晕倒,皆要忧心能不能顺利转醒。”

娥兰笑着摇摇头。

“以前确有累晕之时,不过这几年,有姨娘疼爱,奴婢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不仅再也没晕过,干活做事,亦不觉疲倦。”

柳烟心底一处柔软,于手心之间捧出一意心疼。

“那也要将养身子、好好休息。”

“你呀,总是闲不下来,非要拖着不适合劳累的身子,做这做那,恨不得所有累事都由你代劳。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原不用做这些的。”

娥兰低眸三分,既是敬重,又有怡然。

“姨娘惜爱之情,奴婢无以为报,奈何无才无能,左右只会做些粗活。”

宁婉善打趣起来。

“我看,姨娘就该苛待双儿,如此,她便会乖乖休息了。”

柳烟斜她一眼。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哪舍得?”

宁婉善借着俏皮,含言一丝抱怨。

“双儿跟着姨娘,日子不算长久,却得姨娘宠信有加,底下的人暗暗都有意见呢。”

柳烟蔑然扫了一眼屋外,刻意抬高嗓门,厉言宣示。

“有意见又能如何?我就宠双儿,随他们小肚鸡肠去吧。”

宁婉善眸意好奇。

“别说他们,我也疑惑。”

“非亲非故,姨娘怎就见了双儿,便宠爱至此,甚至跟我并驾齐驱?不知道的,还以为双儿也是宁族庶女呢。”

娥兰埋头,瑟瑟发抖。

“姑娘抬举,奴婢惶恐。”

柳烟又是一阵心疼,立时安抚。

“她心力脆弱、多愁善感,你不许调侃,万一伤了心,可怎么办?”

“在我心里,她就是女儿,是你没有亲缘关系的庶姐。”

宁婉善应声,带着一分敷衍,继续好奇。

“是是是。姨娘总这么说,却不明言原因,惑然多年,我都郁闷坏了。”

拿女儿没办法,柳烟道出实情。

“好,我说。”

“只因交缠一件伤心事,所以我不愿提及。”

“其实以前,我是孤女,从记事起,便跟随养母,挨家挨户做些零活、维持生计。”

“月盛星梁初起战乱之日,娘亲和我,正好身在边境。首战失利,被贼据地,星梁卒士遍搜各处,俘虏月盛百姓。娘亲为了护我,以身作饵,引走贼人,助我逃离。”

“我攀上高山,等在娘亲所指之处,想着不久便能与她会合,怎料远眺而去,亲眼看见她,薄命于贼人刀下。我万念俱灰,唯愿追随地下,偶然遇见公爷,被他所救、带回盛京。”

“我说,没有娘亲,活不下去。公爷细声宽慰,允诺于我,会帮我找到亲生爹娘。”

“他说,他知道养母恩重,亲生爹娘或许替代不了,但生身亲情、不能割舍,为了他们,我必须活着。而且,娘亲舍命保我,心中所思,肯定希望我平安无事。”

“公爷选在京郊、给我买了住处,陪着我安顿下来。没过多久,他真的找到了我的亲生爹娘,还帮我们一家,改籍一处。”

“后来,公爷获罪被贬,离开了盛京。他留话说,本想等到过年、我满二十,给我寻个好人家,以最大的排场送我出嫁,奈何遭此变故。”

“公爷走后,我十分记挂,年满二十,亦是不思婚嫁。直至爹娘催促,说公爷再也回不来了,我才点头同意,跟他们安排的男子见了一面。谁曾想,快要定亲之时,公爷突然回京!”

“我主动过来找他,诉以心意,我想嫁的人,只有他。知他已有夫人,我坦言,只求妾室之位。幸得公爷不弃,纳我进府,厚恩重赏、真心以待。”

“得遇公爷、寻到爹娘,是我的福气。比较之下,双儿楚楚人生,实在令人怜惜。”

“记得五年前,我初见双儿,她跪在后园一处隐秘,泪眼朦胧,哀恸欲绝地向大树哭诉。”

“她说,娘亲,你不是说,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我?可是为何,你就这么走了,留我独身在世?从小,我就不知生身爹娘是谁,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何忍丢下我?”

“说完了这些话,她便要投湖自尽。”

“我触景生情,心想,这不就是当年的我吗?有公爷表率在先,我自然不能坐视不救,于是跑去阻拦,将她带回忘忧居。”

“宽慰双儿之时,我便许诺,帮她寻亲。数年过去,事与愿违,终是我太无用,竟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而后,我暗暗思忖,爱怜双儿,为什么非要亲生爹娘呢?养母也能有情有义,我待双儿,一样可以视如己出、关怀备至。”

娥兰闻言,暗暗一惊。

怪不得大娘子设下此计,令我蛰伏于内。

所以娘亲殒身,或非天命,而是大娘子有意为之?

可怜娘亲,从小教导,让我忠心大娘子、绝不背弃。就连临终之际,都不忘嘱托,遗愿唯此一事。

从抚养我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的终局了吗?

宁婉善微带嗔意,努了努嘴。

“原来是这样。”

“事实证明,姨娘做得甚为周到,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有点吃醋了呢。”

柳烟板起脸来。

“你吃什么醋,我哪里亏待你了?”

宁婉善神态一转,赔笑撒娇。

“我开个玩笑嘛,姨娘怎么当真了?”

“在我心里,双儿就是我们的家人,起码比三姐姐好多了。”

一提宁云溪,柳烟便是瞧不起,压低了声音,悄悄奚落。

“你拿三姑娘,跟双儿比?”

“野鸡岂能相较凤凰?”

宁婉善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一下。

“啊?”

“你说,三姐姐是凤凰?”

柳烟立即责难。

“去去去,双儿才不是野鸡呢。”

宁婉善明白其意,深深一笑。

“哦——原来姨娘是这个意思。”

“姨娘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