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宇气息凝滞,难以置信自己所闻。
“凝心,你所言何意?”
齐凝心哭嚎着:“大哥,我在叶云怀的书房中瞧见了满满一抽屉的信件,那些皆是与邻国的密函往来。我本已写好信件,今日天亮时便要告知于你和父亲。怎料,叶云怀竟在当晚就去告发,今日天亮,我便被抓进来了。”
“是我之过,我不该一时心慈手软,我应当昨晚就通知你与父亲的。”
齐恒宇身躯绵软地斜倚在木栅之上,不复先前的笔直挺拔。
“原来如此......”他低声呢喃着。
“大哥,我去指证叶云怀,我有人证,景怀当时也在现场,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齐恒宇双臂上因受刑而裂开的伤口,不停渗出的鲜血,流淌在了齐凝心的眼中,她心痛至极。
“万万不可!”听到齐凝心想要为自家平反的想法,齐恒宇用头抵住木栅,勉强支撑着身子起来,跪在地面,面向着齐凝心。
他渗血的右眼因情绪激动,裂开的口子变得更大了些,污血尽数流出,模样甚是恐怖,看得齐凝心心如刀割。
齐恒宇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叶云怀有此计谋,并非是一时冲动,恐怕是其党羽结盟,早有筹谋。这些年,你嫁入侯府,许多事妻,不便与你多说,唯恐影响到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朝廷如今文武两派,争斗得异常激烈。叶云怀有此举动,恐怕并非他一人之意。我没有对你说,此次举报太师府的,不止叶云怀一人,而是几个拥护怀王的重臣一同所为,叶云怀只是其中一人,看来此举,也是他表忠心的一个环节。”
齐凝心惊骇道:“表忠心,怎能拿我们全家的生死来表忠心?!”
“如今局势混乱,一旦上了船,就没人能够下来。当今圣上疑心颇重,我们这些老文臣乃是伺候历届先帝之人。倘若,圣上本就想要除掉我们这顽固一派呢?”
“你是说?这也可能是圣上的意思?”此话一出,齐凝心自己都吓得跌倒在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采用何种方式和手段,由谁来递这把刀罢了?
“凝心,你万万不可有你刚才所说的举动,你是太师府唯一的血脉,你还有景怀。叶云怀会想法子为你求情的。好歹他如今乃是大义灭亲的功臣,替自己的结发妻子求取一个保命的资格还是有的。所以,你一定不可胡言乱语。”
“大哥,那你可有什么对策?”齐恒宇沉默了片刻,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我要认罪。”
“什么?!不行,大哥!明明知道是被冤枉的,为何要承担这无缘无故的罪过?”齐凝心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家世代清正廉洁,最终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认同,绝不这样屈服!
“大哥,我们一家在祖上还有那么多亲信,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我们不能放弃申诉冤屈啊!”齐凝心痛哭着恳求齐恒宇不要放弃。
“小妹,你冷静一点!”
齐恒宇双手已断,无法抓住齐凝心来控制她,他只得用头使劲撞着木栅,试图让齐凝心转移注意力冷静下来。
“大哥!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齐凝心哭着将双手护在木栅上,让齐恒宇撞在自己的手上。
“现在你清醒了吗?!”齐恒宇恶狠狠地诘问。
齐凝心无言以对,哽咽不止。
“冷静下来,听我说!当今圣上已经年老,疑心病重。一众儿女中,属璟王和怀王二子夺嫡斗得最为激烈。璟王是父亲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你以为叶云怀他们带头一众举报,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抓捕审问?”
齐恒宇的分析,让齐凝心毛骨悚然。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圣上默许的?”
此话一出,齐凝心即刻捂住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
齐恒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太师府乃文官之首,朝堂之上众人皆知。我们一倒下,对璟王来说是重创。”
“可是父亲是他的恩师,在如此关键时刻,璟王为何不出来施以援手?”
“不,他不能出来,此刻出来,那就是中了怀王的诡计,此刻他需要蛰伏,跟我们划清界限才好。当今圣上一直默不作声,恐怕也是想看看璟王的态度。”
齐凝心细细琢磨大哥的话,警觉道:“大哥,莫非太师府是站璟王的?”
齐恒宇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他岔开话题:“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牺牲,何为有畏的牺牲,何为无畏的牺牲,只能交给后世去评判了。”
“小妹,你一定要活下去,这场灾难就截止在我这就好。只要青山还在,就不怕没有柴烧。不出我所料的话,圣上也不想此事牵扯太广、拖得太长。你只需要听大哥的,活下去!”
看着齐恒宇坚定的眼神,齐凝心实在不忍心。她心里有太多不甘,她不懂两派相争,这中途所谓的牺牲,她只是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家人平白无故地就这样被冤枉致死。
“嘎吱-”地牢的门开了。
有人从暗影中走来,地牢中响起脚步声。
只见早上来府中抓人的左宗令前面站着一个年岁稍长的人,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管事。
只见他走进齐恒宇的牢房前,做看看、细瞧瞧。
露出一副戏谑的表情:“没想到,玉树临风、享誉吏部的齐大人,如今成了阶下囚。啧啧,真是让人羞愧啊!”
随即他又将眼神移到了齐凝心身上,一脸耻笑。
“这位就是齐恒宇的妹妹了?侯夫人,有礼了。”
一向讲究规矩的齐凝心并未回礼,只是眼神冷漠地看着来人,她心知此人来者不善。
齐恒宇默默看着来人,口中吐了一口血沫:“真没想到,原来现任的宗人令是如今的三皇子。”
来人一脸阴笑,甚是得意。
随即齐恒宇又接道:“众所周知,三皇子乃......”
“怀王殿下的走狗。”
门口之人笑意瞬间消失,换上了阴鸷的凶狠。
“来人,给我把门打开!”三皇子恶狠狠地叫唤着。
一旁的左宗令一脸为难:“这......”
“怎么?他两条手废了,还能打着我不成?”
主子开口,奴才们不敢违抗命令,立刻将锁链打开。
只见三皇子径直抽出长鞭,对着齐恒宇的身上就是几抽。
“大哥!”齐凝心叫喊着,别打了。
只见齐恒宇不作声响,仍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任由鞭笞,头顶的鲜血直接流布了脸颊,顺着脖颈流下衣襟。
一旁的左宗令小声提醒:“大人,若是打死了,待会儿不太好交代。”
鞭笞上瘾的三皇子这才晃过神来:“对,要是在这把你打死了,待会儿可不好看。得先办正事!”
“来人,将他们一众拖出去,圣上要见。”
大殿之上。
齐恒宇和齐凝心被一同押解到大殿上,齐凝心看到了母亲和大嫂。她们虽然没有像她一样遭受酷刑,但精神状态同样萎靡不振。她们只能相视无言,默默流泪,无法相互安慰。
看到齐恒宇被拖到大殿上,齐母差点晕厥过去,大嫂则强打起精神扶住齐母,紧紧咬住嘴唇直至出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昔日玉树临风的君子,如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朝堂之上的一众老臣看到这一幕,都唏嘘不已。在场的叶云怀更是直接低下了头,心虚得不敢直视。
齐凝心则死死地盯着叶云怀,想要看看他还能伪装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