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墨知晓巫族，从剑墨点出她的真名，巫别婉就心知肚明，毕竟剑墨是那位带回来的，知道些许也理所当然。
可知道又能如何，明白人要学会装糊涂，但剑墨直接问起巫族的想法，这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不是剑墨该问的，也不是她能问的。
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巫别婉双手在空气中翻动，残留的油渍和汗渍飞快的从五指间滴落。
双手重新恢复到清爽的状态，巫别婉才松开皱起的眉头，用平静的话语警告妄图从她微表情间发现蛛丝马迹的人。
“剑墨，别做下一个零三。”零三不该问的，他同样不该问。
巫别婉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该了解的情况，监察部已经了解清楚，我该回去了，多谢招待。”
不需要剑墨回复什么，巫别婉径直往门口走去。
剑墨的视线一直跟着巫别婉游移，见她虚空划出一道门，见她推开门一只脚踏出去，见她即将反手关上门。
在门的最后一丝缝隙合拢之前，剑墨出声了。
“巫女士，你的衣襟上有一大滴油。”所以就别再装洁癖掩饰真正的情绪。
‘砰’
门加速关上，关门声也骤然变大，她听到了。
剑墨的嘴角翘起，愉悦的情绪环绕在他身周。
巫族的态度要是很明确，或认可或反对，巫别婉不至于施展术来转移他的视线。
术必须要得到巫族人的认可才能学习，是独立于任何世界之外，但又是最遵循规则的东西。
学习术必须要有巫族的血脉，以及巫族的认可。而，巫族，对于整个万界集团来说，都是神秘的存在。
巫别婉清理污渍是用的术，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他跟了那位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巫别婉也笃定他能看出来。
所以，巫别婉在警告他，不是站在监察部部长的身份，用轻飘飘一句不该问来提醒他。
是在用巫族的身份，代表巫族警告他。
很好，巫族也打成一团乱了吗？想来要比集团里的争执更好看吧，不知那位什么时候回来，错过了太多精彩的戏码了。
剑墨无声叹了口气，眼前的美食也索然无味。
押注的观众打的一团乱，做局者也争得不分高低，唯有局中人，不见焦虑，或是胸有成竹，又或是内心强大。
总之，章小米将下一个十五天的套餐交给格鲁特之后，还有闲情问：“还剩下一些卤菜，你看看想吃什么？打包一些带回去。”
格鲁特挺急的，特别是跟章小米说完各种族之间矛盾之后，愁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怎么想，都觉得各族间的矛盾不易化解，但听到章小米问吃什么，格鲁特还是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
格鲁特挪着步子走过去，章小米干脆也拿着不锈钢大盆盛东西。
“好了，别纠结了。有人会给想法子的，保证你的店能开下去。快来看看吃什么，我们家有句老话，一顿不吃饿得慌，办啥大事都得先将五脏庙填饱。”
“快快快，这个香肠还剩两根，全给你拿了啊，这个卤鸡腿也香喷喷的……”
格鲁特都插不进去嘴，章小米就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也没嘴发表意见，怕一张嘴口水就滴答下来。
两人忙的热火朝天时，那位两米多高的机械人不知何时站在摊位前。
“我要，这个，和这个。”
章小米看眼他指着的卤豆干和卤牛肉，“好的，要辣吗？”
机械人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章小米猜想这人可能不知道辣是什么，换了种方式表达：“其实是一种痛觉感受，会带来刺激的感觉。”
“刺激？”机械人重复着，随后点头道：“加辣。”
“好的，一共七十九积分。”
格鲁特举着收款仪器给机械人看，机械人看看他又看看仪器，没有付款，拿出两个小东西放在柜台上。
“全息投影设备，交换。”
格鲁特不明白这是什么，有些不高兴的想拒绝。
章小米眼疾手快的将东西收进空间戒指，殷勤地说：“没问题。我再给您加两根鸡爪子，对了还有卤大肠，也给您来点，这个贵着呢。放心，加辣，绝对加多多的辣。稍等哈。”
格鲁特歪着脑袋看章小米哼着小曲，满脸不解。
章小米心里要乐翻了天，一斤半的卤牛肉，半斤卤豆干，几个鸡爪子，一点剩下的卤大肠，就能换两个全息设备。
唔唔唔……哈哈哈哈哈，做梦都要笑醒了。
至于守门人那里过不过的去，先不提今天守门的是零三，就说她还是会如实交纳交易费的。
将塑料袋递给机械人，格鲁特也将打包好的卤菜装进魔法包袱里。
夜市上空又响起尽快离场的声音。
又一次万界夜市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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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特办部大楼，大会议室里。
一群来自各领域的专家汇聚一堂，逐帧观看章小米带回来的视频，格鲁特关于艾斯塔尔大陆各种族矛盾的介绍。
擅长微表情分析的心理学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针见血的说：“说到人族和兽人族矛盾的时候，他的面部肌肉紧绷，眉头紧缩，眼神有些闪烁。”
“眉头紧锁，代表他觉得这件事很棘手，不好处理，甚至是对人族和兽人族的矛盾感觉无力。眼神闪烁，代表他想退缩，换句话说，在他的认知里，这可能是件无法解决的事情。”
“面部紧绷，他正处在一种非常紧张的情绪中。而当时他没有跟小米同志发生任何冲突，也没有外来者影响他的情绪。很有可能是他在回忆，回忆人族跟兽人族发生过的冲突，那给他带来很大压力。”
“不管从哪方面说，人族和兽人族的矛盾，的确如他所说，是他认为的，无法化解的矛盾。”
“是的。”政治学教授率先肯定，看了眼笔记本上的记录，总结道：“根据描述者所说，从他的视角或是听长辈的述说中可知，人族和兽人族的矛盾已存在了上万年，其中两族间爆发出的大小争执数千场。”
“根本原因还要追溯到艾斯塔尔大陆发现魔法能源，学会魔法，以及分化出其他职业开始。”
数万年前，艾斯塔尔大陆，不似现在的各族皆有强者，独占鳌头的是人族。
人族繁衍速度快，生命力强，容易适应环境，聪明又善用工具，不知何时，就占领了艾斯塔尔大陆最优渥的土地。
谁也不知道魔法能源是什么时候降临艾斯塔尔大陆的，但各族在那一年陆续诞生了拥有极强魔法天赋的强者。
他们生来就会使用魔法，给族里带来希望和未来，就连神明都因为他们而青睐各族。
自然之神选择了身居森林深处的精灵族，死亡之神选择了拥有极长寿命独居一方的不死族，魔王之神选择了喜爱毁灭和破坏的恶魔族……
人族格外特殊，眷顾人族的神明是光明神。
但神的眷顾是有限的，神的目光所及也是有限的。
庞大的人类群体里，能出生就觉醒魔法天赋的不超百分之五的人口，后天觉醒魔法天赋的不超过百分之一的人口。
其余种族，在魔法能源降世之前本就人口稀少，不管是由于种族天性还是实力所限，在艾斯塔尔大陆属于‘弱势群体’。
但神明眷顾之后，觉醒魔法天赋的比人族的数量更多更广。
好像是有某种特殊力量在平衡这块大陆上的种族差距。
哪怕是没有觉醒的族人，也会被种族妥善照顾。
但人族不同，人族聪慧，但心思各异。
魔法能源降临之前，人族中就有尊卑奴隶的差别。
更何况魔法被少数人所拥有以后，少数人就成了人族中金字塔尖的存在。
魔法天赋的觉醒不依据人族早已划分好的三六九等，好像是在对固有的社会阶层进行重新洗牌。
混乱的年代里，平民家里有了一个出生就觉醒魔法天赋的孩子，便一飞冲天，成了周围人艳羡甚至跪拜的存在。
老牌贵族疯狂的联姻，却仍旧没有生出一个魔法天赋者，纵使家财万贯、以往声名显赫，也已经被淘汰出上流阶层。
魔法将人族的社会地位和资源进行了重新分配，人们好像认可也尊重这种分配方式。
直到世代奴仆的家庭里出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一出生便挥动手指，为母亲施展了光明系魔法，缓解了母亲的生育疼痛，也救了憋在产道里生不出来的弟弟。
这一桩奇事，几乎瞬间轰动整个人类城市，作为被光明神眷顾的人族，将光明系魔法师奉为至尊。
孩子的命名权由不得父母来决定，但父母也极为满意。
久负盛名的大魔法师，给哥哥取名叫艾斯，以大陆的名字命名，而后两个字塔尔，是想留给弟弟。
哥哥天生就会使用光明系魔法，那么一胎同胞的弟弟也必定会觉醒魔法天赋。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弟弟本身。
可到两个孩子满了十八岁，弟弟没有任何觉醒魔法天赋的征兆，放在他身上的关注几乎瞬间消失。
父母做主，给弟弟重新取名，叫做凡克。
凡克不想深究自己名字的含义，但受了十八年的优待，一朝沦为普通人，他怎么接受，又怎么心平气和的认命？
就连一母同胞的哥哥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和轻蔑，更何况一直期盼他带来更多荣耀的父母。
凡克回望父母不屑和嫌弃的目光，他陷入深深的怀疑，若是被魔法师看不起也就罢了，为什么身为普通人的父母也看不起自己？
没有人知道凡克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或许父母知道，但他们并未言说，兴许这个觉醒不了魔法的小儿子离家，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幸事。
不知道过了几年，人族中开始有人信仰图腾之神。
又传说图腾之神在人间的使者，能够赐予普通人力量。
而信徒们管这位使者叫做大祭司，而大祭司的真名鲜有人知，名为凡克。
图腾之神的信徒，普遍来自底层人民，来自卑贱的奴隶、没落的贵族、被歧视的平民，来自被魔法师呼来喝去、碾压自尊的群体。
魔法师协会发现了这群异端，上门讨伐的大魔法师里就有艾斯。
兄弟见面，不同的阵营，凡克心平气和，但艾斯恶言相向，他笃定弟弟是异端，笃定信徒们是罪该万死的奴隶。
长久以来的高等人待遇，让他无法共情弱者和普通人。
两方人发生了剧烈的冲突，显而易见，一败涂地的是信徒们，魔法师战营摧枯拉朽的收割‘异端们’的生命。
几乎是所有的信徒跪求大祭司施展图腾魔法，赐予他们力量。
凡克应允，手中的魔法杖重重的撞击地面，各式各样的图腾从魔法杖里升起，飘向信徒们的眉心。
凶猛的白虎、矫健的猎豹、凶悍的狼……
动物图腾与信徒们相融合，每人身上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兽化特征，但融合后强大的肉体力量足以他们应对魔法师的来袭。
兽化特征也是他们极有力的攻击手段。
在格鲁特的描述里，这一场大战打得昏天黑地，人族受到了重创，兽人族也是重伤离开。
从那以后，兽人族建立了领地，与人族隔河相对。
兽人族是能够将兽化特征恢复成人体原本样貌，但他们唾弃人类的自私与卑劣，不屑与人族同一个外形，他们也感谢兽化特征带来的力量。
从那以后，受到重创的人族重新考虑未觉醒魔法天赋的普通人，经过诸多发展，也有了其余职业。
“唉～”听完总结的各位教授学者们齐齐叹息一声。
不公正的待遇，引发了普通人对力量的追求，高居尊位的魔法师群体又哪容得人来挑衅他们的威严。
兽人族讨厌人族的一切，人族厌恶兽人族为了追寻力量的可耻手段。
两方人，在数千次争端中，早已分不清你对我错，战死的族人，被鲜血染红的领地，容不得他们退缩。
旁听的章小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听格鲁特描述时候她就觉得难以为继，现在听各位教授们一分析更觉无望。
突然，一位国际关系学的教授说道：“既然内部矛盾没有解决的思路，那么创造一个需要各族共同抵抗的外部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