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战死沙场,还是幸得一命,将来同墨染白一样,一人,守一山。
那些曾经的音容笑貌,尽皆逝去,再也不能找回。
以前他不明白墨染白为何独喜饮酒,饮得还是军中那种烈度极大,并无醇香的浊酒。
现在,他好像渐渐懂了一些,或许只有彻底醉掉,才会在恍惚间再次看到那些年轻的,灿烂的,一个又一个的面孔。
……
次日,一则由不祥将军府传出的消息顿时让整条征西战线上数以万百计的大军炸开了锅。
不祥募兵,扩编六万
只此八个大字,便扯动了无数人的心。
不祥,亦是墨骑,放眼百国之军,且不论别的,光是待遇这一方面,墨骑便超过了近乎九成九的军队。
远的不说,就说此前木都外一战过后,不论是伤退还是战死之士,每人所得到的优待无人不羡,无人不慕。
哪怕活着的人并没有接受那份优待,可此间优待的份量纵是跻身武官者都羡慕不已。
而在此之前,另外一则同样从不祥将军府传出的消息却令无数人愤慨不已,不说骂娘也差不了多少。
无他,此次不祥募兵六万,其中五万名额皆由猛犸部队填补,只余一万,留于诸国兵将竞争。
没有解释,没有过多的言语,哪怕连个由头都没有。
可饶是如此,那些愤慨,那些埋怨也从来都是低声私语,从未听见过有谁当众放言墨骑不公。
此间消息一出,六纵大军麾下,各支功勋战骑纷纷抽调出最为精锐的那一拨人,即刻奔赴木风都城参加不祥募兵。
哪怕留给诸国联军的只有一万名额,可就是这一万,也足以让万万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
而就在不祥扩编火热之际,远在万里之外的北陆战场也彻底进入了白热化。
兵锋显,厮杀起,平静了数年之久的北陆再一次陷入战乱之中。
由北冥旧部所号召的十余国之军,以及曾经的猛犸北域残部再无一丝保留,全方面对大月方面,连同诸多附属国展开攻势。
……
北陆某处前线战场,北府左军驻地
月色昏暗,夜风清冷,虽已到了四月天,北陆的气候依旧低下。
近六万人的驻地不见半分热闹,随处可见伤兵残卒,以及时不时几道惨烈哀嚎。
哪怕作为昔日北疆边军中的老牌战军,可在刚刚经历了场大战后,整个驻地的士气也止不住的低迷。
而作为厩养长的孙大胆也在队伍归来后开始了一系列忙碌,修马蹄,治马伤,喂草料等等差事几乎让他半刻不得闲。
马厩内,富小海焦急向不远处正在给战马治伤的孙大胆喊道“老孙大哥!这马咋老叫唤呢!”
孙大胆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混球小子!瞅瞅那马缰让你绑的,那他娘能不叫唤吗!”
“昂,昂昂”富小海手忙脚乱,赶忙将马缰松了许多。
“老孙大哥,这马腿上中箭颇深,怕是伤到骨头了!”墨寅凝重看着眼前那匹伤马,虽不是什么要命伤,但对于马来说,伤了腿便足以要命。
趁着包扎的间隙,孙大胆回声大喊“别他娘瞎动换,先将血止住,我马上过来!”
“好……”墨寅下意识点了点头,可手上拿着的白布却左右不知如何去止血。
“蠢货!你哥都没你这么蠢!”孙大胆破口大骂,额头间已然被汗水所布“箭矢上三寸!用布条勒紧!记着,别他娘碰着箭矢!”
“昂,好,好”墨寅立即照做。
虽说以前他也时常混迹军营中,不管是见过的还是听过的都不在少数,但眼下真当做起来,却发现哪哪都不是那么回事。
……
整整大半个时辰,直至附近马厩的小二十匹战马全都照料好后,孙大胆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厩外草垛子上。
见状,富小海很合时宜的从怀中掏出块手帕递了过去“老孙大哥您擦擦汗,擦擦汗”
孙大胆瞧了眼那块丝质手帕,没好气一把接过“跟你哥一个揍性”
“嘿嘿,咱这叫有眼力价儿!”富小海咧嘴直乐,完全不避讳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
孙大胆看着眼前几人,眼底深处明显闪过一丝复杂,不过也就是一瞬,眨眼便掩盖了过去
“我说,就你们这几个混球小子要是真遇上了打仗,就能跑多远跑多远,别他娘的上赶着送死”
“老孙大哥,我那箭术在南疆军中可都能和那八九年的老弓弩手比个平,这要真上了战场,指不定谁逃命呢!”墨寅灿烂笑道。
“你小子,倒是有两把刷子”孙大胆并未否定前者,换言之,墨家儿郎,又怎会弱于人前。
他顿了顿,问道“杀过人否?”
“这,这个……”墨寅一时语塞,他本不想泄了气势,奈何打出生起,他确实不曾亲手杀过敌人。
期间,他还是不想认输,硬着头皮道“我,我就算没杀过,也,也见过,还见过不少呢!”
“我,我也见过!”沈知行附和出声。
“我也是!小时候我爹就带我去过战场!”
“那杀敌有何好怕的,我大月儿郎生来不就是上阵杀敌的么”
……
连同富小海在内,周边几个少年纷纷接上话茬。不论别的,谁也不愿被看轻,尤其是关乎男儿血性这件事上。
“战争,远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孙大胆摇了摇头,顺手将手帕还给富小海
“前一阵儿西陆木风国的那一战,想必都耳闻过了吧。
那书小子的墨骑号称杀伐百国之骑,里头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汉,就是如此,那一战墨骑也伤亡了不下三分之二。
那些墨骑,不比你们悍勇?不比你们会打仗?”
“人呐,能活着还是得活着,这命,从来就只有一条,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墨寅神色渐肃,他皱着眉头“老孙大哥,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命是很重要,可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墨家郎,生来便是开疆拓土,镇守家国,为我大月开千秋太平,镇万代盛世。为此,纵死,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