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门儿,年味就浓了。江河封冻,万物冬藏,这是天道循环之理。
陆续有各地的兄弟拉着或多或少的钱来到牛家村木家大院,这是当初说好的,木氏各地买卖的那两成利钱。
临近年关正是买卖最好的时候,很多兄弟都走不开,通常都是附近的几个州府一起,派出几个人拉着钱给木哥送过来,不管多少,必须要送过来。
木子基本不问他们买卖上的事,大多问家里怎样,有没有娶婆娘,只是最后会说一句,有什么麻烦就说。
没麻烦,各地都有自己兄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惹咱们,买卖挣的少是咱没本事,怨不了别人。
当下一拨人来的时候,前一拨人就上路往回走了,给后来的兄弟腾地方,他们要赶回去过年。
今天来的是最后一批兄弟,也是木子最挂念的一批,毛三带着他们去了白山黑水之间,那里有辽人都管不住的女直人。
还好,命运总是眷顾那些傻大胆的混不吝,比如毛三这种,这厮第二次到了辽东之后,带着几十个兄弟向东向北扎了过去,他们到了传说中的白山黑水,找到了女直人的部落,跟他们拼命,喝酒,交朋友,做买卖。
那些女直人憨直的厉害,他们对交易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家里的山参皮子拿出来让毛三自己拿。
毛三记得木子跟他说的话,不要太贪。第一次主要是探路和闯名声,以后买卖才能做得长久。
到达这里的商队并不是只有毛三他们一支,这个世界不乏为了厚利拼命的人,这个世界缺的是面对诱惑能保持清醒的人。
毛三他们这次带的货并不很多,他们的目的是接触尽量多的女直部落,为以后做准备。
当第一个部落接纳他们之后,后面的事情变的异常简单,长老派人把客人送到下一个部落,告诉他们,招牌上写着这个字的人是好朋友,然后如此接力。
第一个部落的汉子从车上拿了一包缝衣服的针和一块红布。然后从家里拿出一堆东西让毛三拿,毛三只拿了一支山参,而那支山参是最小的那一支。汉子高兴的抱着毛三说着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带他见了长老。
毛三笑道:“木哥,那支参有三百年了,女直人的大山里到处是宝贝”。
木子看着他满脸的冻疮问道,:“弟兄们人都没事吧?”。
毛三道:“掉下山一个,被大虫拖走一个,马六儿被生女直射了一箭,人没什么事,留在那里养伤了,那个部落的长老把闺女送到他帐篷里了”。说完毛三咧着嘴笑了起来。
女直人分生女直和熟女直,熟女直是在山下居住的部落,他们有自己的地盘,靠耕种和渔猎生存,也与外面的人接触。
生女直则更接近野人,生活在大山里,更加野蛮彪悍。
木子问道:“后事怎么安排的?”。
毛三笑道:“让他们家里出人顶了位置,弟兄们给凑了点钱,家里都高兴着来”。
跑这种买卖利钱厚,一趟顶十趟,但危险无处不在,木子没法责怪毛三,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得比他好。包括死了的兄弟的家人,他们只会怨自己的孩子命不好,然后就会高兴的送第二个孩子上路。
木子点点头,道:“还是要小心啊,还是要小心啊”。
木氏半年多以来死了十几个弟兄,有的是掉到河里,有的是被猛兽拖走,有的是水土不服,还有的因为与人争斗,还有生病。
但木氏的人一个都没少,十几个家族都选出他们的好后生顶了自己兄长的班。
这个位置是不一样的,只有西路军的老人才有这种待遇,铺子里和商队里都有分子,做同样的事得到的报酬也高很多,他们家里不舍得放弃,哪怕后生们会有危险,危险哪里都有,在家也一样会死,当然不能放弃。
毛三他们这次带来的货并不多,普通的东西在沿路的木氏铺子里就可以销售了,没必要千里迢迢运来京城,即便能多卖一点也不划算,高昂的运输成本抵消了那点差价,所以外面包的严严实实的那四架大车上,随便拿出一点东西,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起的,它们会经过拍卖行,然后到某个豪客或者达官贵人手里。
木家大院腾出了火炕,让所有远来的兄弟都能睡在热炕头上,木子再一次成了流浪汉,跟琴儿她们挤在一起。
他想去找清清的,可清清屋里还住着另外两位代课老师,出于对老师的敬畏,木子只能来这里,他曾试图跟高进挤一下,可高进打死都不跟他睡一起,宁愿打地铺,这让木爷很是不满,就特么我愿意跟你睡一样。
琴儿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屋了,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一刻不曾熄灭的灶火让她的疼痛大大缓解,木子今晚过来睡让她很高兴,故意在炕上爬来爬去的。
更高兴的是那两姐妹,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两人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性子泼辣大胆……
那个身材瘦俏的笑着道:“木爷今晚要宠幸我们姐妹吗?”。
木子道:“别瞎说,以后怎么嫁人?今晚打麻将,本都头要大杀四方”。
木子准备在合适的时候送她们出去,她们会找到合适的人,成婚生子,比如三娘说那边几个女子都有不少后生钦慕。
有句话叫做时来运转,还有句话叫做否极泰来,还还有有句话叫做触底反弹,说法不一样但意思差不多,就是说人总有转运的时候。
打牌也是这样,运气再差也不可能永远都输,这涉及到概率问题。
牌桌上衰神附体的木都头终于雄起了一把,面前堆满了三个女子的零用钱,至于自己的本钱根本没用到。
后院的人每月多少零用钱清清曾经问过他,他让清清看着办,所以木爷至今不知道大院里每月要支出多少钱,他乐得轻松,大户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木都头认为自己家也不算小户了,毕竟几十口子人呢,对了,家里总共多少人来着?
三个女人输光了,然后撒着娇借钱,木爷是要面子的人,借,随便借。
然后再赢过来,再借出去,再赢过来,再借出去……
到后半夜的时候算算账,欠三个女人每人五两,这……
木子贴着墙,旁边是琴儿,再过去才是那两姐妹,木都头担心自己睡迷糊了犯错误。
快睡着的时候他还在纳闷,整晚大都是自己在胡牌,怎么会把本钱输光还欠下一屁股债的?
明天是拍卖行开张的日子,二楼的位置已经全部被预定,位子是免费的,但每个位子要交三百贯的定金,如果你拍到了东西,这三百贯就会变成货款,如果你拍到了想反悔不要了,对不起,三百贯没了。
很多人对这个规矩表示理解,也有很多人对此颇有怨言。哥们儿是要脸面的人,买了就是买了,砸锅卖铁也要,怎么会反悔?
兄台别急,本拍卖行有会员办理,会员不需要交定金,但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要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行,兄台是肯定没问题的,只需每天一两银子就能办理会员,有固定座席,兄台若是有事来不了,座位宁愿空着也不会让别人坐,木爷说了,谁敢乱坐当场打断腿,怎么样兄台?要不要办一个?只要一两而已。
二楼每个座位前有个小桌,上面放着对应座位的号牌,比如你坐二号座,号牌上就写个二,看中什么宝贝不用你老扯着嗓子喊,轻轻一举牌子就成了,是不是够二的?
本店不提供酒水吃食,先生如果需要只需轻轻伸出手指,立刻会有人过来,需要什么随便说,只要东京城买的到的,立刻有人去给买来,当然了,本店是要收取一定车马费的,请先生能理解。
这种五花八门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么跟你说吧,你如果给得起钱,在这成亲都行。
比如二楼坐席后面有休息间,这样拍卖的东西你不感兴趣可以去歇一会儿,你要是高兴带相好的来都没问题。当然了,这不是免费的,房间毕竟有限。
茶水有专供大内的茶,跟你透个底,老大人那有官家给的半斤,大长公主那有一点,除此之外东京城里你一片茶叶都找不到,每杯十两。
嫌贵?没问题,谢谢兄台了,每个坐席每晚只提供一杯,第二杯可是二十两,第三杯就是四十两了,你不要正好匀给别人,有的是人要。
客官不喜欢带下人?没问题,本店安排专人接送,绝对安全。凭什么保证?看那边,看到那些汉子没?青云帮最能打的汉子,还不放心?没问题,看到那五个没?那是木爷的兄弟加侍卫,你觉得他们够不够资格?这是三楼包厢的贵客才有的待遇,客官只需要出一点车马费而已。
赵素芝女士整理完这些条款的时候,瞪着木子看了半天。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看似合理的条款,处处都抓着人的心理,好像都是免费的,可你在那一文钱不花坐的住吗?即使你能坐的住,别人也坐的住吗?只要有一半人花,不,只要有三分之一的人花钱就足够了。
更何况还有三楼的四个包厢,这四个包厢现在没主人,很多觉得自己身份够的人都在打听,对不起,暂不接受预定。
拍卖行每十天开放一次,当然了,如果有重量级宝物可以破例,每件拍卖品收取一成佣金,谁有好东西都可以拿来卖。
素芝看出来了,这不是个拍卖行,这是个巨大的销金窟,在这里是赤裸裸的谁钱多谁老大,在这里你每多花一份钱,就会立刻比别人有面子,她能想象的到场面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控制住花钱的欲望。
素芝有点不忍心的道:“用不着这么狠吧?”。
木都头叹了一口气道:“没法子啊,被小舅子一把拿走了四成份子,不想点儿招,咱俩就白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