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虎依然冲在最前面,他不知道跟着他的一都五十人都留在路上了,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西夏兵,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伤,伸手把残破的几块铁甲扯下来丢掉,虎子觉得凉快多了,举起手里锯齿一样的刀指向前方“杀!”。他的身后跟着大牛木子和整个禁军骑兵营。
野利火树有点后悔,他不该派使也带两个百人队去迎战,狭窄的路上骑兵对冲,战损会无限接近一比一。他应该早点退,西路军这支骑兵很是悍勇。
但是无所谓了,一百多骑兵而已,野利火树拔刀在手,“跟我冲!”使也还有差不多一个百人队,已经调转马头在他们后面追过来了,而自己这边有近五百骑兵,火树要一口把这一百多骑吞下去。
看着远处分成三堆的骑兵越来越近,刘四心急如焚,他知道禁军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经过一场血战,折损过半,盔甲残破,还失去了大多数长兵器,而他们正面要面对野利火树带领的四百多西夏精锐骑兵,背后还有一百追兵。
野利火树倾巢出动冲向禁军营,刘四必须改变方向,步卒要在火树把禁军营吃掉之前参战,如果火树吃掉了禁军营暂时脱离战场,那西路军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现在对于西路军来说好消息是布置没有白费,野利火树近在咫尺。
刘四估计了一下三支骑兵的速度,决战应该最终会在正东的一小块空地爆发,用大枪遥指那块空地大喊道:“弟兄们!跟着我!全军冲锋!杀夏贼!”。喊完打马便冲了过去。
王二和周八斤一起举刀大喊:“杀夏贼!”边喊边跟着刘四冲了过去,步卒们也跟着大喊“杀夏贼!”,刘四辛苦维持的队列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是很容易受情绪感染的,当热血上涌的时候,害怕,疼痛,怕死,懦弱等情绪都会抛弃,人的大脑会一片空白,会充满了破坏和杀戮的欲望。后面跟着的杂役辅兵,赶车的坐车的所有的人,都在跟着往前跑,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跑,但别人都在跑,所以自己也跟着跑了,羊群心理被无限放大了。
越来越近了,对面的西夏骑兵没有选择跟禁军营正面撞,而是稍微往东画了一个弧,就像两个人避开面对面撞到一起,而且选择肩膀碰肩膀。
作为老骑兵,大牛敏锐的发展了这一点,大呼一声调整了方向冲向西夏人正面,不能留给他们轻易脱离的机会,随着大牛转向,整个禁军营骑兵随之调整方向,直直向西夏人中间撞了过去。
一声声闷响或者脆响重新开始响起,献血流到地上,洒上半空,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刀枪从四面八方向木子涌过来,木子对它们视而不见,一刀砍在一个西夏人的肩膀上,刀被卡住了,只能松手,完了!就到这了,木子默默想着。
一根长枪扫了过来,叮叮当当的刀枪都被格飞了,大牛喊道:“木子!跟着我!”。
木子瞬间清醒过来,各种声音在耳边响起,马上拨马跑到大牛身后,附近几个兄弟靠过来,把他围在中间。
大牛喊道:“他们想把咱们围死!”木子也感觉出不对了,马速在变慢,野利火树要利用优势兵力把禁军营围起来一口吃掉,他不想跟禁军营周旋了,用密集的阵型把禁军营速度降下来,几个人砍一个,这是最快歼灭禁军营的办法。
再往前西夏人的马几乎挨到一起了,靠手里的刀几乎够不到坐在马上的西夏兵,在第一波对冲中禁军营的长兵器损失太多了。
野利使也从后面赶过来了,木子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西夏兵,也不知道四哥带着步卒在哪里,每时每刻都有兄弟掉下马,禁军营剩下的人都靠拢过来,木子被护在中间只能干着急。
不行!这么下去只要很短时间就会被全部砍死,木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站起来四处张望。
看到了!西夏人围着一员穿铁甲的大将,左手拿刀,右手拿短柄骨朵,悍勇无比。
不对!木子想起来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被人一刀砍断枪杆后一锤砸过来的,就是他!原来这厮就是野利火树。
木子踩着马镫指着那边大喊:“那边,西夏主将!”透过嘈杂的声音,大牛听到了木子的话,举枪指向那个方向喊道:“跟着我!冲阵斩将!”说完打马向那边挤了过去,大牛的声音很大,炸雷般的声音响彻战场,所有人都跟着大牛往那边挤。
禁军营被几倍的西夏人围着砍,里面的人帮不上忙,外围的人却要同时面对无数的刀枪,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一层层剥掉,直至消失。当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挤的时候,总会有西夏人暂时够不到的地方,反而损失更慢一些。
冲阵斩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艰难,用散步的速度一步步靠近野利火树,短短几十步留下了一地尸体,木子眼看着周围的西夏兵越来越近,这意味着周围的禁军营弟兄越来越少。
虎子也在旁边,他比木子更惨,没甲没盔没兵器,肩膀上挨了一刀肉翻开一道大口子,胳膊上腿上小伤口无数,全身都血淋淋的,虎子靠到身边沮丧的说道:“木哥,亏了!”。木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还没完呢”。大牛和野利火树只隔着几个人,近在咫尺了,即使是死,今天也要摸一把这个西夏名将。
大牛终于把前面几个人捅翻砍倒了,野利火树一步没退,就等在那里,名将有名将的骄傲,火树不止是名将,还是西夏有名的勇将,他早就注意到了战神一样的大牛,他就在这里等着他。
山一般的大牛忽然就倒下了,确切的说是他的马先倒下大牛才倒下的,但这么慢的速度马倒下大牛也摔不到,他应该马上站起来才对,现在大牛却趴在野利火树马前,一动不动。
野利火树看着大牛一头摔到地上,正好和大牛身后的人对视。木子也在看他,微黄的眼珠,刚毅的长相,看上去多少有点像四哥。大牛突然倒下,竟然让战场为之一静。
“火树!拿命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虎子,虎子踩着马鞍子纵身扑了过去,双臂张开,仿佛雄鹰,飞过去的曹虎光芒万丈。
“噗!”一把钢刀透背而出,虎子紧紧抱住火树胳膊,不让他拔刀,“啊!啊!”的乱喊,口中涌出的鲜血喷了火树满脸。
虎子摸到了西夏名将,现在该我了,木子站到马鞍上喊道“巴哥,顶!”猛的一步踩在马头上,大青马仿佛听得懂他的话,低头猛的一仰,木子借力向前飞了出去。
火树终于摆脱了虎子,事实上如果不是亲兵帮忙他还要费些力气,左右的亲兵在虎子身体上一阵乱捅,虎子终于松开了手,刚把刀拔出来,眼前一黑,木子到了,火树被木子“噗通”一声扑下马来,从大牛落马到虎子扑过来,再到木子飞扑火树,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摔在一边,火树的亲兵一声惊呼纷纷下马要来救主帅,木子不能让火树起来,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嘴里大喊:“兄弟们助我!”。
禁军营里仅剩的骑兵拼命冲了过来,对伸过来的刀枪视若无睹,都从马上一跃而下,把火树的亲兵扑倒在地,每个人都扑倒两三个西夏兵,搂着他们把他们压在身下,任凭自己的后背被刀砍枪戳。
铁甲提供了优秀的防护,也带来了笨重不便,火树一身铁甲让他没能第一时间站起来,刚要起来又被冲过来的木子扑倒在地,木子抬腿跨坐在火树身上挥拳就打,“砰砰砰”,连续几拳,火树口鼻喷出鲜血。
火树毕竟身体比木子强壮许多,连续挨了几拳后迅速抬手格挡,木子后面几拳都捶在他小臂上,慌乱之中火树抓住了木子手腕。
木子反应很快,没等火树抓牢,马上双手抓住火树一只手抱住,同时抬腿整个身体旋转,用腿压住火树脖子,猛的往后倒下,火树再强壮也不可能用一只手拉住木子全身的力量,手臂被掰直,木子抱住手臂,身体猛的起桥反弓,“咔”的一声,胳膊断了,巨大的疼痛让火树发出一声哀嚎。
木子丢开火树胳膊,又翻身骑在他身上,刚要继续捶,突然右臂一轻,竟然使不出力气了。没关系!木子举起左拳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刘四终于冲了过来,一杆大枪如毒舌巨蟒,枪尖探出只入肉半尺马上收回,马上前进,留下一个西夏兵徒劳的捂着脖子,刘四的枪法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每出一枪都能刺中要害,简单直接,而又致命。
大部分西夏士兵的注意力都被禁军营吸引了,只有外围一部分看到刘四靠近,只有一骑而已,他们并不在意,万没想到这这个人是一名杀神。西夏士兵一个个被刘四刺死,大枪在刘四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瞬间刺进一个人的咽喉,转眼之间又弹向另一个方向的一个人的小腹。
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大枪要练的好不但要靠练,还要靠天赋和机遇,刘四就是集大成者,长年厮杀加上名师指点,再加上本身的天赋和自律的练习,造就了今天单骑冲阵的刘四。
一个人,一匹马,一杆枪,生生杀透了西夏士兵进到最里面,终于看到禁军营熟悉的盔甲了,紧接着就看到大牛落马,刘四肝胆俱裂。
刘四印象里大牛从没有爬不起来过,即使被折磨了好几天又被狠狠打了一百军棍,大牛依然站起来大笑。大牛的身体就像镔铁一样坚硬,无论你怎么摧残都是小事,甚至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今天大牛摔到地上却再也没起来。
大牛对刘四来说不止是兄弟,事实上两人从未结拜,因为根本不需要。二人从记事起就在一起,一起打架,一起干活,后来一起参军,一起杀敌。刘四不记得自己救过大牛多少次,也不记得大牛救过自己多少次,想这些东西根本没必要,每次和大牛一起冲向敌军的时候刘四都觉得战无不胜,无论大牛在自己哪个方向,刘四都从不担心那个方向会有刀枪,刘四坚定的认为大牛会一直陪着他到老,到死。今天大牛倒下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虎子扑了上去,却被人丢在一边,木子扑了过去,把敌将扑下了马,西夏兵围过去了,木子在喊,兄弟们助我!禁军营仅剩的弟兄们义无反顾的把火树的亲兵扑倒在地,给木子争取时间,他们身后的西夏兵一刀一刀的砍在他们身上。
刘四催马冲了上来,丝毫不顾向他挥舞过来的兵器,一枪刺在一个拦路的西夏兵胸口,这次却没能顺势收回,西夏兵双手紧紧抓着枪杆,刘四只能丢开,继续向前,眼中只盯着野利火树和木子。
木子折断了火树手臂,刘四心中一阵佩服,原来拳脚功夫还能这样,木兄弟果然还有绝招啊。
不好!有两个西夏兵到了木子身后,不知道是挣脱出来的火树亲兵还是外面的人跑过去了,两个人举起了钢刀,刘四离他们却还有五六步,满地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战马根本冲不起来,看到两人的钢刀要砍下来,刘四丢出了手中的刀,自己也飞身扑了过去。
丢出去的刀把一个西夏兵捅了个对穿,刘四虽然扑倒了另一个,却晚了一步,那人一刀已经砍在木子胳膊上,刘四把那人按到身下,却看到又有两个人跑了过来,刘四顾不上起身,身体打横把那两个踢倒在地,也一起压在身下,忽然觉得肚子上一冷,刘四知道自己怕是起不来了。
把三个人死死压住,扭头一看木子还在用拳头砸,刘四大叫道:“木子,刀!”。说完拼命从身下抽出一把刀丢了过去。
木子不知道砸了多久,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拳,只是机械的一拳一拳的捶在火树脸上,胳膊被折断的火树应该是疼晕过去了,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刘四一声大喊,木子机械的回过头捡起地上的刀,胸前有东西,木子明白了,怪不得右手不听使唤,原来它在这里,整支右臂只连着一点点皮肉,随着木子动作到处摇晃,太碍事了,挡着我做正事,木子举起刀三两下把皮肉割断,拿起来丢到一边。
几个西夏兵目瞪口呆的看着,竟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木子重新拿起刀,一刀捅在火树脖子上,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了木子满脸,有些溅到木子眼睛里了,他想抹一把,却发现手里拿着刀,算了,不擦了,木子用刀慢慢把火树的头割了下来。
抓着人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觉得一阵恍惚,抓着人头慢慢举过头顶喊道:“火树已死!火树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