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没什么才华,没什么能力,各方面都不出彩,基本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但要分跟谁比,毕竟地位摆在那,比如红牡丹就不敢不给张公子面子,身为当朝帝师加副宰相的三儿子,或许奈何不了个朝廷小官,,但对付个歌女还是不难的,更何况在这西北之地,张公子也算故人,总是要见一见的。
婢女领着张庆进去了,木子外屋等着,红牡丹进不了官舍,但韩大人包了整个客栈让她住,倒也清净。
屋里摆设简单,桌上放了一架琴,手贱无聊的木子走了过去。
木子还真会弹一点,但是说来惭愧,是二指禅。上个世界各种儿童兴趣班泛滥成灾,老男人也跟着孩子学了一点,两根手指能勉强弹一曲清心普善咒。
这个曲子是在一部很经典的电视剧里听到的,木子很喜欢,站在桌子前随手拨了几下弦试了下音,就慢慢弹了起来,第一遍有点乱,第二遍的时候感觉好很多了。
音乐自有它的独特魅力,木子沉浸在青山绿水之间,忘乎所以,竟忘了身在何处。
“好!”大帅拍手叫好,琴声戛然而止。
木子笑道:“一时兴起,见笑了”。真的是见笑了,红牡丹作为东京红牌,音律造诣很高,木子这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二指禅可不就是见笑了嘛。
红牡丹大概二十五六岁,相貌端庄,神色清冷,看着张庆一脸不悦说道:“张公子,听琴时贸然出声,不雅吧”。张庆讪笑道:“姑娘莫怪,一时没忍住,我兄弟这曲子弹的属实好听”。
张庆给二人引荐完就随口编个理由走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潇洒而去,深藏功与名。
“公子贵府何处?”红牡丹先开口了。她对木子非常好奇,本来张庆说给他引荐一下人,她以为是某个仰慕她的粉丝,打算应付一下了事。
跟张庆刚说了几句外边却传来琴声,指法生硬杂乱,红牡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随便碰别人的琴是很失礼的,更何况弹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分明是个粗人。
没想到琴声很快变得越来越顺达,时而放荡不羁,时而激昂明快,时而柔声低语,时而水秀山青。是一首她从没听过的琴曲,让她实在按耐不住走过来细听。
弹琴是神圣的事,要焚香净手,要平静心性,要正襟危坐,而这个人就随意站在那里,伸出两根手指在随意拨弄,神色从容,仿佛弹琴就应该是他那种样子。
张庆一声好打断了这一切,让红牡丹很是不满,她现在对这个笑起来很舒服的人很好奇。
木子今天很忙,焦用的脖子上架着刀等着他救命,刚才弹奏清心普善咒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防止救人出错。现在正主来了,哪有闲工夫陪红牡丹客套。
搬起箱子走到桌旁把箱子放下,然后慢慢坐下道:“我们直奔主题如何?”
红牡丹笑了,这个人有意思,别人见了她总是各种拿捏,各种谄媚,各种表现,第一次遇到见了他直接谈生意的。
红牡丹迅速转换角色:“公子有何指教?”。她想看看木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木子把木箱打开,整整齐齐的金子晃得人眼花。其实他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呃,好吧,少他也没见过,他对金子的概念停留在金戒指和金项链的层次。
木子说道:“这里有一百两黄金,想请姐姐帮个小忙”。红牡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大明星,表现很平淡:“什么忙?”
木子微笑道:“想请姐姐拿鞭子抽个人”,红牡丹问“谁?”,木子道:“焦用”。
红牡丹当然知道焦用是谁,想起那晚冲进来的醉汉,不禁脸色一变:“你到底是何人?”。
木子说道:“焦用救过我一命,所以想请姐姐去给他求个情儿”。
红牡丹道:“我若不去呢?”
木子轻抚着盒子里的金子道:“姐姐可能不知道,这箱金子在庆州城里能让二十个武艺高强的汉子甘心去死了”。
红牡丹万万没想到,翩翩佳公子瞬间变成了山大王。
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以为韩大人的刀不利吗?”
木子真诚的看着她,轻声道:“姐姐,韩大人的刀自然利,小弟也不敢对韩大人动手,可事情因姐姐而起,我恩公若被杀头,总要讨个说法吧”,停了一下又说道:“姐姐有韩大人护着自然无人敢动,可韩大人能护姐姐到几时?”
红牡丹不屑道:“我不妨告诉你,韩大人已经答应我入府了”。
红牡丹不敢招惹这种不知底细的亡命徒,所以不敢翻脸,木子当然不是亡命徒,但红牡丹一个歌女她也不知道亡命徒什么样,也没人会随便得罪一个能轻松拿出一百两金子的人。
木子轻笑道:“姐姐这么确定一定能入府?这么确定入了府就能一直得韩大人宠爱?”
红牡丹“这……”。
木子当然也不知道,可他知道能入府早就进去当小妾了,还跟着跑西北来干嘛?再说小妾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韩大人豪门大户,她一个东京知名的妓女进去了还能有好?
看红牡丹犹豫不语,木子继续温言道:“姐姐,那焦用跟你无冤无仇,我知道你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非要置他于死地,你若能救他一命,我等必定对你感恩戴德,小弟说句不该说的话,豪门大户不好待的,留些金子傍身才是正理”。
木子耍了个心眼儿,他说我等,表示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借此向红牡丹施压。
红牡丹当然知道高门大户不好待,身为妓女她也比谁都明白黄金白银才是最真的,其余的都特么是假的。
木子问崔三娘怎么打动红牡丹,崔三娘说,钱和下场。喜欢钱,害怕下场凄惨。
除了极个别幸运儿被情郎赎身,绝大部分妓女下场都不好,她们会被不断送人,直到没有再送的价值,最后会被赏赐给某个缺胳膊少腿的下人,或者在生病的时候被丢出府等死。
包括小妾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互相送小妾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主妇动辄打骂行家法,地位并不比重要的仆人高,这是没法改变的,这是法律赋予主妇的权利,遗憾的是没有哪个主妇会喜欢自己丈夫宠爱的小妾,这个矛盾无解。
红牡丹已经二十五岁了,作为花魁她已经在超龄服役,东京城的楼子里每年冒出无数新人,她有深深的危机感,所以她毅然跟韩琦来了西北,希望能感动他,给她庇护,现在看来她依然是个玩物,让她陪酒,让她歌舞,陪完了就丢到客栈,她连一句好听的话都等不到。
“可我一个身份低贱的妓女,求情又有什么用?”红牡丹答应了,她没法不答应,一边是亡命之徒,她怕在不久的将来被人吊到树上。另一边是晃眼的金子,她虽然是花魁,可并不意味着就不缺钱,崔三娘说过,越红的花魁花销越大,再加上老鸨和楼里的人吸血,基本攒不下什么钱。即使她被韩琦纳妾,金子也是重要的,你不能指望一个主妇给小妾宽裕的零花钱。
木子轻声道:“姐姐只管去找大人,就说要亲自打那恶贼一百鞭子出气,让大人狠狠处罚他,大人若饶了我那恩公性命,小弟再给姐姐添上一百两金子嫁妆,大人若是不饶,姐姐便把小弟送上去,小弟与大人求情,事后无论如何都与姐姐无干”。
成不成都有钱拿,还不得罪人,说辞都给想好了。
红牡丹点头了,不再犹豫,收钱办事是应该的。马上吩咐人去给大人送信,说等会过去,不能不急,红牡丹知道焦用中午行刑,脑袋砍下来了还求个屁的情。
木子不能走,他要在外面等消息,如果红牡丹不成他就要亲自上阵了。
还有一点时间,红牡丹对这个说动她的人很感兴趣,主动开口道:“我若不答应,公子事后真的要杀我?”木子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会,开始的时候那么说是为了打乱她的分寸,杀她有什么用?
红牡丹白了木子一眼道:“你倒是忍心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木子笑道:“姐姐可不弱,敢当众羞辱狄将军的人可不多”。
红牡丹苦笑道:“难道公子看不出?我一个低贱之人,有多大的胆子敢羞辱狄将军?”
木子点点头,他知道是韩琦授意,他只是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一个歌女侮辱一个军中高官,想想都不可能。
红牡丹问道:“公子以为,我进韩府还是不进?”红牡丹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进了怕受苦,不进又实在没去处,看这年轻人见识不凡,忍不住问。
木子想了想说道:“如果韩夫人出名的宽待下人,如果府里没有其他如夫人,那就进府”。如夫人就是小妾的雅称,意思就是像夫人却不是夫人。
红牡丹苦笑摇头道:“韩夫人悍名远播,府中小妾有九了”。木子吓一跳,九个小妾了还在外面浪,看来哥是标准的纯情小白兔啊。他不知道,京城里几十房小妾的都不稀奇。
木子苦笑道:“恕小弟直言,韩大人恐非姐姐良配”,主妇凶悍,小妾众多,这尼玛能活下来就算顽强了。
木子问道:“姐姐早已经自赎了吧?”红牡丹点头。所谓自赎就是自己攒了钱向青楼赎回自己的身契,也可以寄住在楼子里工作,但是要交费用,当然来去也自由。
青楼女子自赎后的日子并不好过,首先年龄偏大,其次无父无母,这两条就注定了很难找到人家,普通人家的子弟基本都是很小定亲,十六七完婚,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楼里出来都二十多岁没爹没娘的,正常人家谁会娶?更何况还有人人鄙视的臭名声。
你说不找人家自己过?对不起,也很难。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即使有机会,你青楼女子有什么技能?吹箫弹琴?所以你只能坐吃山空。
你如果是花魁有人捧,当然能攒下些钱,然后呢?离开楼子你需要买房子过日子,这可不是一两年,这是大半辈子,请问你需要攒下多少钱?即使你攒下足够的钱,你一个弱女子能守住吗?
所有这一切造成了很多人下场悲惨,甚至有许多已经自赎的名妓因为生活所迫竟然去出卖皮肉。
这里要解释一下,妓女并不是娼妇,概念完全不同,娼妇就是大家都懂的那类人。
而妓女其实出卖的更多是才艺,当然了,出众的相貌也必不可少,反而更接近后世的歌星影星。
总结一下就是,有才艺,有不差的相貌,有可能成为名妓。没才艺,再好的相貌你也没戏。
同学们,这些都是知识点啊,没准你哪天穿了就用到了。